第三二〇章 渦水北岸騎兵戰(1 / 2)

小說:順明 作者:特別白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自古以來,文人騷客們對於中秋,總是毫不吝惜自己的筆墨。而中秋佳節,是天下間最重的節日之一,明月高懸,闔家團圓。每到中秋前後,可是要正正經經的忙碌準備,全家人團團圓圓的過個節。

不過在這種大災的年景,天下局勢紛紛攘攘,誰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會怎樣,所有人都是拿出了最後一分力氣,在這人吃人的世道里,拼死的掙扎著。沒人把心思放在這中秋節上,從開封到汝寧,在河南的東南部,鳥兒都彷彿突然失去了天賦的嗓音,所有人的家裡,都在忙忙碌碌,城裡的人,都在拼命的準備著存糧,市面上的雜糧面都漲了一半的價格,而那些村落或者市鎮,人們則是準備著逃兵災,把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家底搬上車,準備逃亡了。而那些有家有業的地主土豪則不同,所有人都在厲兵秣馬,把刀槍磨得雪亮了,卻還總感覺不足,家裡的打鐵爐日夜開工,把那些刀劍拿出來好好的修整,以前存的那些好鋼,這時也不再吝嗇,全都加到刀口裡去了。戰陣之上,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刀劍,這器械精良一分,臨敵之時活下來的把握就大了一分。

接到軍報以後,李孟馬不停蹄,一路換馬,從濟南快馬趕來。但是,大軍運動,千頭萬緒,錢糧輜重,道路安排,都是紛繁複雜,特別是這一次是膠州營難得的緊急動員的防禦戰,不像以前是自己居於主動,一切操之在我,所以儘可以從容調遣,也就是李孟謹慎,所以各方面的時間卡得仔細,不過大家也就是按部就班,只需要加班加點就可以了。現在這是兵情如火,又瞬息萬變,自然臨時有些慌亂,所以李孟還是要在濟寧州坐鎮,提督各路兵馬,分派後勤輸送,還要準備些後續的動向,不得不在濟寧逗留耽誤了兩天時間。

所以,目前戰場上的部隊按照膠州營的指揮序列,遞次指揮,而最高指揮官當然是官階最高的淮楊參將陳六。這一點也和大明官軍不同,一個總兵,在戰場上是斷然指揮不動一個其他總兵麾下的千總的,甚至,他都不能直接調遣自己部下的直屬部隊,所謂的兵為將有,這兵可都是該管將官的私產,哪兒容你旁人染指。膠州營有一套嚴整的上下階級之法,每到戰時,士兵軍官都自動服從在場軍階最高的指揮者,如果所在部隊編制被打亂,那就以最近的軍官和核心,繼續戰鬥。這種團體,在一般人眼裡看來,恐怕是很不可思議的吧。

柘城守備賈大山前前後後發了不少財,他在柘城縣附近也圈佔了好大的莊園,院牆佈置得甚為森嚴,食水運糧也還甚為通暢,而且也正好佔據了四通八達的交通線核心之地,自然而然正好也就成了先期到達的淮楊軍和兗州軍的駐紮之地。

而闖軍五十萬人在攻破了馬廠集西北的太康縣之後,在那裡環繞紮營,聯營數十里,炊煙相望,營帳相連。渦水在這大旱的年景裡面沒有太大的水量,根本不必擔心什麼背水靠水紮營的危險,反倒正好供應大軍的飲水需要。

賈大山和河南地方上的土豪地主,都是廝殺漢,家裡有些錢財也都用在了軍械馬匹之上,差不多能湊出三千多騎,雖然紀律鬆散部伍拖沓,不過也算是馬術熟練,又兼是本地人,地皮踩得很熟。而淮楊軍和兗州軍按照常規的配置,也有將近兩千多的馬隊。

陳六既然是最高的指揮官,自然要做萬全的準備,直接是把近半的馬隊撒了出去,張開一道嚴密的威力搜尋幕,確定闖軍主力的動向,並且隔絕對方對自己軍營的窺伺查探,至少在李孟到達主持大局以前,要確保萬無一失。

確定闖軍主力在那裡,這個事情不難,幾十萬人的大隊伍,因為一路來的謹慎,步步提防,不說籌糧,就說是籌集馬草和燒柴,都是大難事,這樣的部伍,自然走不快,自然也談不上什麼對自己的隱藏和疑兵之計。滿河南的人都知道,闖軍的主力就在太康縣。

但隔絕對方的窺伺和查探,這卻是膠州營軍隊作戰時候,騎兵的首要任務,這是李孟在現代學習軍事知識的認知,所謂的戰場遮蔽,阻止敵人對自己這邊人數、地形還有一切軍事情況的偵知。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道別人固然是必須的,但也要讓別人不知道自己。如果能形成所謂的單向透明,那自然是最好。要知道,哪怕是多出一條一躍可過的小澗,或者是一道小孩子都翻得過去的土牆,在戰鬥中都很可能導致巨大的變故。所謂多算者多勝,如果你能讓敵人什麼都算不到,那自然你就容易勝了。

現下來說,不管是闖軍還是官軍,甚至是關外的韃子,所謂的探馬偵騎,無非是輕騎兵的孤身行動,或者是兩三人一隊,深入敵境,勘察情況。他們的偵查,也更多的是靠經驗,估測敵人的數量,記下大致的地形,而不能給指揮官提供很精確的資訊。

膠州營的操典則要求在進行戰前的戰場遮斷的時候,騎兵出動最少也要五十人一隊,由副把總率領,同時要帶上懂地圖測繪的工兵軍官,要對戰場附近的地貌,作出粗略的記載和繪圖。

即便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但騎馬走路能行動的道路也就是那幾條,堵住必經之路和那些小路,就是萬事大吉。

再說了,賈大山這些本地的土著,對有什麼隱秘的道路,心裡都是明白,地主武裝率領的馬隊,基本上就是在家護院,出外為匪的惡棍,更是精通這個。

“所有出去的騎兵都得記住,凡是遇見流賊的探馬,一律給我追上宰了,這探馬的人頭,一顆做兩顆算,翻倍記功,不要怕跑得深,咱們是騎著馬的,只要那探馬沒有跑回大營,就把腦袋拿來見我。”

陳六可是在馬隊的軍官還有那些地主武裝頭目面前大大咧咧的下了命令,還有什麼“咱們肯定是人多,你們要是讓對方還能跑回大營,那也別騎著馬丟人了。”

在李孟麾下的幾名大將之中,這陳六是草莽氣息最濃的一個,他在這裡好像是強盜頭子一樣的呼喝著這些豫東大豪,不過人可能真的是有些犯賤的性子,那些地主武裝反倒是覺得這位大人平易近人,哪兒像其他大人那樣做作講究。那翻倍的軍功更是讓人垂涎,來這不就是為了賺官身的嗎?

人都是喜好佔便宜,就連這博命的勾當也是如此,一聽是翻倍,別說那些紅了眼睛的地主武裝,就連淮楊軍和揚州軍的騎兵們都是來了興致。

在膠州營之中,你不用擔心升遷,你要擔心的是沒有用來換取升遷的功勳。

一時間人人爭先,就連賈大山的幾個弟弟也帶著家中的親信家丁出去殺流賊探馬,那些沒馬的地主武裝四處找尋馬匹,就是為了這裡摻上一腳。

陳六佈置命令的時候,比土豪還像是土豪,但他心裡卻頗為忐忑,眼下自己良莠不齊的三萬多人馬,和那五十萬鋪天蓋地的闖軍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多,自己雖然知道山東兵精,但是那闖王縱橫河南,總還是有幾把刷子的,數量差得這麼多,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判斷明白自己的主力在什麼地方。

最起碼也不能讓闖軍瞭解這邊的地形,只要是對這即將成為戰場的地區少一份瞭解,那自己最起碼多了一份把握。

闖軍真正開始正規化,也就是最近這一年的時間,從前即便是去過某地,對某地的風物人情,地形軍備,也僅僅是依靠在當地的熟人帶路而已,而這些熟人,可做不到每個部隊都配上一個,而且他們就算是本縣的,也未必到過戰場當地。到了戰場上,指揮官總會發現一些沒有預料過的地形。闖軍應該沒有來過歸德,他們不瞭解這邊的地形情況。

那陳六就要用騎兵遮蔽戰場,讓他們徹底的糊塗下去,或者儘可能的糊塗一段時間。

闖軍的探馬卻根本沒有想到這個情況,在戰前,探馬的彼此窺探一般都是不會有什麼爭鬥,大家都是孤身在外探察情況,見到之後也不會死命拼鬥,能過去也就過去了,只要不碰見大隊人馬,還是很安全的。

誰想到是對方居然卻一開始就大張旗鼓,第一天第二天闖營派出去的探馬都是沒有回來,第三天加派了人手,結果到了天黑的時候,才有一人帶著箭傷回到了闖營,闖軍的軍官這才是知道對方的安排。

既然知道了,闖軍馬上是作出了應對,馬上也是朝外派出一隊隊的騎兵,這已經不是什麼互相打探訊息,而是小股騎兵的互相劫殺。

幾天之內,雙方派出的騎兵逐漸的從小隊變成大隊,開始演變成千人左右的騎兵戰鬥,但闖營對歸德府的兵力和佈置,始終沒有一個太清晰的瞭解。

這一日下午,渦水北岸的某處突然發生了一起大規模的伏擊戰,闖營騎兵差不多有五百多人,而被他們埋伏的也是將近五百人的騎兵隊伍。

只是這隊騎兵的成分比較雜。兩百名膠州營的馬隊,還有些地主土豪的騎兵,這也是無奈之舉,目前駐紮在歸德府的這膠州營,騎兵的數量遠遠少於對面的闖軍大部隊,可地主土豪的騎兵大隊作戰根本沒有什麼章法。為了讓他們按照膠州營既定的方略作戰,只得是用這樣摻雜的法子,但部隊的戰鬥力也有影響,所以現在對闖軍的騎兵隊,只能是以阻擋為主,而不是從前的截殺。

這些地主土豪的手下,能騎上馬的也算是親信的,或者是當地武力出眾的混混的,平日在鄉里也都是橫行霸道的角色,好勇鬥狠,不可一世,自以為是了不得的好漢,一貫是目中無人,見到膠州營的騎兵之後,各個都是知道自己有多麼鼠目寸光,都是老老實實的跟著,說幹什麼就幹什麼。

領著膠州營這兩百人的是兩名把總,按照入伍的前後,一名年紀大些,名叫楊戰的把總負責指揮這幾百人的馬隊。楊戰是膠州老鄉親,親兵隊出身,不過當初因為急等著用人,呆了幾個月就被抽出來使用了。雖然書讀得不多,當初在親兵隊也有很多東西沒學細,這些年磨下來,也算是戎馬嫻熟的老軍務了。不過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他歷來都是謹慎小心,唯恐有變,誰成想,這次為了雙倍軍功,稍微有點放鬆,就遇上了妖蛾子。他們本來是追擊一股三十多人的闖軍騎兵,誰想到在渦水邊上卻和對方的五百名騎兵遭遇了。

看這對方嚴陣以待的模樣,帶隊的那名把總楊戰知道,方才那三十多人搞不好是誘敵之計,而自己這邊上鉤了。

他這邊廂在嘆氣自責,可膠州營這邊的馬隊卻是躍躍欲試,特別是那些地主武裝的騎兵,在這些人眼中,跟著膠州營這麼能打的隊伍,那什麼也不用怕了,對面這五百多人,那可是送上門來的腦袋軍功。

“讓拿著火銃的弟兄們下馬準備。”

楊戰開口和邊上的把總說道,自己是追擊而來,馬力的耗費遠遠大於對方的以逸待勞,要是轉身離去,那可是把自己的後背賣給對方,到時候恐怕傷亡更大,所能憑藉的也就是火器了。他回頭看了一下,卻發現有些馬的鼻子裡呼呼的出氣,還拿蹄子不停的刨著地面,這些馬的主人看起來都很激動,就等著縱馬衝陣,揚威求名了。把總嘆息一聲,這些人到底是不知道輕重啊,也只好叫那些帶隊計程車官們,加緊的約束部眾,休養馬力,不要急躁了。

那些地主武裝的騎兵散開,而膠州營那些帶著火銃的騎兵都是翻身下馬,急忙的裝填彈藥,兩百人的騎兵,也就只有五十杆火銃,不過所謂事到臨頭,也就只有這個可以憑依,也顧不得少了。

楊戰盯著對面的闖軍,雙方隔得已經蠻近了,能看見許多人手中拿著長長的木槍,也有人揹著弓箭,知道如果雙方對沖的話,自己這邊站不到什麼便宜,膠州營馬隊輕騎出徵,不是大陣的衝鋒,一般是不帶騎矛的。

但揮舞腰刀對抗對方的木槍,在衝擊之中那就是找死了,可自己這邊的火銃也是那種騎兵專用的,槍管被鋸短,好像被西洋人叫做什麼卡冰,不知道是甚意思,這槍射程差不多是四十步到五十步之間,這點對付對方的弓箭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看著膠州營的馬隊一直是在準備,對方的闖營也是緩緩的向前壓,卻有那地主武裝的騎兵忍不住了,賈全是賈大山的侄子,這些年雖然賈大山已經是歸德名義上的“地下皇帝”,不過他作為親族卻一點也撈不到耀武揚威的機會,被那些山東人壓得死死的,也只好在賈大山自己的莊園裡橫行,外加每日裡打熬力氣,錘鍊筋骨了。這段時間,那些山東佬出了大兵來到這歸德,賈全跟著出去打戰當真是佔了不少便宜,以五百打幾個,那自然是望風披靡,所向無敵倒也添了不少首功,自覺得是天賦異稟,勇武異常,那些闖營騎兵看見自己就跑,還以為闖軍膽怯不敢戰,眼目下見了這五百闖軍,他卻總覺得跟那些落單的也就差不離,一個衝鋒,就得放鴨子了。賈大山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地下皇帝”,可好歹也是歸德最大的土豪,擁兵近萬,那自然也少不了巴結討好的人,賈大山年紀又不大,兒子還小,那些地方上的混混頭,也就只好跟著賈全之類的旁支親戚混混,大家一起騎馬射獵,搶小娘頭巾,嚇農家老母雞之類的,倒也看上去有些幽並遊俠兒的模樣。這些狐朋狗友這次出來打戰,志氣可是大得很,眼見著楊戰膽怯,賈全心裡很是不忿,偷偷的扯過自己的親信伴當,讓他偷偷的去跟自己那些狐朋狗友聯絡。他們互相商量,也壓根不管士官的約束,就想著去拿下頭功。

兩軍列陣森嚴,戰場之上也是一片肅殺之氣,楊戰正手搭成涼棚細細觀察對方,誰成想突然間身後賈全一聲大呼:“兒郎們,隨我殺賊啊!!!”,十幾名騎兵呼哨一聲,紛紛從陣衝跑了出來,揮舞著馬刀,朝著對方的馬隊佇列衝了過去。楊戰一下子驚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招呼已經是來不及,只能是厲聲的呵斥,亡羊補牢要沒跑的部隊肅正部眾。他們這一跑,甚至連膠州營自己的騎兵都有些騷然了,有些人都快跟著拉動韁繩出去了,士官們趕緊拿著刀鞘猛砸,砸得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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