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的道別(3 / 5)

“嗯。啊。好問題。”艾伯特沉思片刻,“你也許可以說過去這四十年來,情況的確沒什麼改善。你為什麼問這個?”

“不知道。我大概只是好奇,好奇人們為什麼會做那些他們做過的事。”

“比利,你是個哲學家。”

“才不是,我不過是個步兵。”

艾伯特笑了。“兩個都是怎麼樣?好了,夥計,放鬆。記得叫戴姆給我打電話。”

比利說他會的,之後掛了電話,又幹嚥了兩片布洛芬。他的頭疼好像穿了副鎧甲,前面三片連個痕跡都沒烙下。曼戈說他也要,比利把瓶子傳過去,就再也沒要回來了。大批球迷陸續朝上面的出口走去,也有一小撮人正相反,往下走,打算在高價座位上一直待到比賽結束。五六個人來到第六排,看上去是那兩對年輕夫婦的朋友。他們有說有笑,一坐下便拿出好幾瓶一品脫裝的威鳳凰威士忌。“兄弟!”其中一個人衝洛迪斯吼道,“趕緊去縫一縫傷口!”這群人整潔體面,是主流盎格魯人的模樣。比利想,他們是老闆和客戶喜歡的型別,適合從事銀行、商務、法律等高薪職業。坐在克拉克前面的那個傢伙把身子整個兒轉了過來。

“哥們兒,你的眼睛怎麼了?”

“一直都這樣,”克拉克回答,“倒是你,哥們兒,你的臉怎麼了?”

哈哈哈,就連那人的朋友也大笑起來。“嘿,他們是B班,”其中一位年輕丈夫說,“別跟他們亂來。”

“誰?”克拉克的新朋友大喊,“什麼班?哦,對,我聽說過你們。是,媽的,你們很有名。嘿,你對‘不問不說’政策怎麼看。”

“閉嘴,特拉維斯!”一位年輕妻子斥責道,“別犯混。”

“我絕對不是在犯混,我真的想知道!他們是當兵的,我想知道他對軍隊裡的同性戀有什麼看法。”

“我認為他們比沒參軍的同性戀有膽量。”克拉克說,“至少他們有勇氣參軍。”

吵鬧的人群又爆發出一陣大笑。“我懂,哥們兒,我懂你的意思。”特拉維斯笑著說,“為國效力什麼的,很了不起。可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假設晚上在散兵坑裡,一個同性戀過來勾搭你,要怎麼辦?就在散兵坑裡相互口交嗎?這樣聽起來不太對勁。是不是因為這個,我們在那裡才被打得屁股開花?”

“這樣吧,你為什麼不參軍自己弄個清楚呢。”克拉克說,“你可以跟我在一個散兵坑,看看會發生什麼。”

特拉維斯微笑著說:“你願意,哥們兒?”

比利真希望克拉克打這個白痴一巴掌,痛快了結這件事,不過克拉克只是盯著底下那個傢伙不放。也許感恩節打一次架就夠了。比利看了看手機。費森沒有回簡訊。暫時。比利的腦子裡又播放了一集牧場幻想,然而就算他跟費森每天做十次愛,他還是會想念蝰蛇基地的B班兄弟們,想著他們每次外出執行任務都危險重重。於是比利把這個也放進了幻想,在幻想中他會很想念B班兄弟,會悼念他們,就算他們還活著。他們是他的好夥伴,好兄弟。B班的人願意為彼此獻出生命。他們是比利這輩子最真誠的朋友,倘若不能跟他們並肩作戰,他會悲傷、內疚而亡。

所以戰爭看上去糟糕透頂,而他的幻想也好不到哪兒去。比利給費森又發了條簡訊。我們想在比賽結束後跟你當面告別。費森立馬回覆,好!可是當比利問時間地點時,沒有迴音。戴姆從自己的座位上走過來,在比利身旁的過道上蹲下。

“艾伯特說什麼?”

“哦,他沒有生我們的氣。”

“不是這個,比利,關於魯思文,他有沒有說什麼。”

“哦。他說沒事了。魯思文就像你說的那樣做了。”

戴姆微笑著說:“咱們應該給將軍獻花!”

“艾伯特說興許諾姆一會兒會提出新的邀約——”

“去他媽的,我們不會和那個傢伙達成交易,多少錢都不幹。每個人一百萬都不要。”

比利和曼戈對視了一下。“一百萬——”曼戈剛想開口就被戴姆打斷了。

“這麼想吧,假設我們真的達成協議,諾姆拍了B班大電影,人們對戰爭的熱情又高漲起來。那接下來會怎樣?依我看,接下來他們會用止損命令叫我們一直打下去,打到我們死了或者老得扛不動槍為止。哈,去他的。我不需要這樣的交易。”

說完,戴姆轉身朝走道上方大步走去。熊隊又得分了,三十一比七,比賽徹底淪為垃圾時間。第六排某個吵鬧的年輕人扔掉了手裡的酒瓶,玻璃的破碎聲讓他的同伴狂笑不止。“白痴。”曼戈嘀咕道,比利同意。這群人太醉,太吵,太自鳴得意了——又一群應該學著謙虛一些的人。

比利的手機響了,提示他有一條新簡訊。他看了看螢幕。

“費森?”曼戈殷切地問。

“我姐。”比利等曼戈轉過頭去才點開簡訊。

給他打電話。

他們準備好了。

他們在等你。

哦,天啊。哦,施魯姆。施魯姆會怎麼做?這樣問好了,如果施魯姆是比利,他會怎麼做?這是關乎靈魂、自我定義、人生終極目的等話題的最私密最迫切的問題。比賽最後兩分鐘的訊號槍響了,也就是說,很好,比利還有一百二十秒的時間來考慮自己在這個地球上要做什麼。哦,施魯姆啊施魯姆,偉大的難逃劫數的施魯姆預言了自己會戰死沙場,在“凱旋之旅”結束時,他會給比利什麼建議呢?比利需要施魯姆幫他分析眼前的情況,幫他理清混亂的思緒,可這時大螢幕上又開始播放“美國英雄”的畫面,坐在第六排的那群年輕人大聲歡呼起來,並且拍手跺腳。那兩對年輕夫婦勸朋友們安靜,但他們的朋友並不理會。

“B——班——!”

“嘿——喲,耶!”

“哦——吼——!”

“最強的軍隊,兄弟!”

“瞧?”特拉維斯轉過來,滿面笑容地對克拉克說,“我們都是鐵桿的愛國者,百分百支援軍隊。”

“沒錯。”他的一個同伴喊道。

“沒錯,”特拉維斯叫道,“聽著,什麼‘不問不說’,我可受夠了。我才不在乎你們是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還是想跟同性戀猴子搞。在我看來,你們就是一群爺們兒。你們是真正的美國英雄。”

說著他舉起手來要跟克拉克擊掌,可克拉克只是盯著他,把他的手晾在一邊。“不理我?”特拉維斯笑了笑,“不理我?無所謂,沒關係。我還是支援軍隊。”說完他大笑著轉過身去,彎腰從座位底下拿起自己的酒瓶。等他坐直身子,克拉克靠上前去,動作熟練,看似很溫柔。他用胳膊一把卡住特拉維斯的喉嚨,使對方無法呼吸。用前臂勒住頸動脈,切斷大腦的供血,使敵人瞬間失去意識,是每個士兵的必修課。特拉維斯掙扎了兩下,不過並沒有做多少抵抗。他抓住克拉克的胳膊,雙腳在前排座位上亂蹬,克拉克稍微用了點力,特拉維斯的身子就癱軟了。他的幾個同伴剛要站起來,克拉克哼了一聲,警告他們不要亂動。

“他這是在幹什麼?快叫他住手。拜託你們誰能叫他住手。”一位年輕妻子低聲說。

不料克拉克笑笑,宣佈:“我可以擰斷這蠢貨的脖子。”他說完又換了個姿勢,試驗起其他勒法來。特拉維斯抽搐了一下,朋友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似乎明白他們無能為力。

“克拉克,夠了。放開那個混蛋。”阿迪說。

克拉克咯咯地笑著說:“我只是玩玩。”克拉克的手一會兒掐緊,一會兒鬆開,掐緊,鬆開,換著方法擺弄特拉維斯,慢慢試探那個生理學上有去無回的臨界點,頗有些自慰的味道。特拉維斯的臉由暗紅慢慢變成紫色。頸部完全窒息能在幾分鐘之內建人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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