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
寧馥第一感覺到全身毛孔炸開,汗毛直樹是什麼體會。
但她的手還是穩穩的。
入夜後寂靜如死,只有心跳聲,震耳欲聾。
寧馥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呼吸驟停,在大腦空白兩秒後,才慢慢找回思索的能力。
她強迫自己忽略一時激跳的心臟,目光盯在小陳身上。
藉著朦朧的月光,她在小陳的身上看到了鎖鏈。
是那種用來栓烈性大狼狗的鏈子,看起來幾乎有嬰兒的胳膊粗細。
他竟然在“家”裡被限制了行動。
寧馥飛快地給鎖鏈推了個特寫。
小陳那張一貫冷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焦急而畏懼的神色。他似乎不敢出聲,只能用口型再一次對寧馥說道:“快、跑!”
寧馥身在小屋的後窗,她緩緩退後,將手持攝像機的雲臺抄在手中。
一秒。
小屋前門處傳來腳步聲,隨即是開門的聲響。
兩秒。
寧馥一步一步地退進身後的黑暗中。
三秒。
小磚房裡的燈亮了。
大陳粗嘎的聲音響起:“你站在床上做什麼?!”
四秒。
小陳的臉從小視窗前消失。然後是粗暴的怒吼和拖拽,以及棍棒擊打在人體上的悶響。
大陳的臉出現在那扇髒兮兮霧濛濛的玻璃後,他小而有神的眼睛四下掃視,卻並沒有發現什麼。
“少他媽在視窗裝神弄鬼,你那副樣子,再嚇著別人,我就只能說你瘋啦。”
“你知道瘋子是什麼待遇的吧?嘿嘿。”
寧馥站在死衚衕凸出的牆垛後,輕而緩地吐出一口氣。
小磚房裡的燈在五分鐘後熄滅了。
她來不及再做思考,飛快地離開了棚戶區。
——就連路上看見她準備撲過來騷擾的醉漢,都看起來有點可親了。
當然,她用雲臺抽了醉漢一記,對方暈頭轉向地拐了個彎,抱著垃圾桶在自己的嘔吐物中沉沉睡去了。
已經快一點了,學校大門早關,寧馥不得不找了個小旅館呆了一宿。
這一晚上,她把拍到的東西和自己這段時間腦海中的記憶和懷疑,反覆地回訪了許多遍。
毫無疑問,大陳限制了小陳的自由。
現在的疑問:
第一,大陳在這段關係中扮演什麼角色?
——他是小陳的“監護人”嗎?還是同樣被控制的?為什麼那麼晚了,他才回到住處。晚上這段時間,他去做什麼了?
第二,小陳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他是原本就在街頭流浪,還是被綁被脅迫成為“丐幫”的一員?他的眼睛,是真的因為生病,才瞎的嗎?他是全盲,還是隱約能看見?
第三,小陳一直在用二胡求救,這麼多年,為什麼從來沒有嘗試過逃跑?
——他心智正常,四肢身體看起來也沒有嚴重的疾病,耳力絕佳。一般的盲人,長期在熟悉的環境中也可以漸漸行動自如啊……
明天的採訪,她要更小心。
既要套出大陳的話,又不能被他發現端倪。
小陳,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來意,甚至冒著被毒打的風險提示了她,保護了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