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上 第四章(1 / 4)

他們走進明媚的陽光、高高的天空下,遠方像是在透鏡裡那樣輪廓清晰。他們一共七個人——因為提金斯沒有球童——在平坦的第一開球區上等著。麥克馬斯特走向提金斯,壓低聲音說:

“你真的已經寄出了那封電報?”

提金斯說:“現在應該已經送到德國了。”

桑德巴奇先生一瘸一拐地從一個人面前走到另一個人面前,解釋他跟沃特豪斯先生打的賭。沃特豪斯先生打賭,在打完十八個球洞之前,同他打球的兩個年輕人之一會兩次發球打中那兩個在前面打球的城裡人。因為大臣比他的贏面小,桑德巴奇先生認為大臣挺夠意思。

從第一個洞下來很長一段距離以後,沃特豪斯先生和他的兩個同伴接近了第一片果嶺[83]。他們右邊有高高的沙丘,左邊則是一條兩邊長著燈芯草的小路和一條窄窄的小水溝。在內閣大臣前方,兩個城裡人和他們的兩個球童要麼站在小水溝的邊緣,要麼就往下一頭扎進了燈芯草叢裡。兩個女孩在沙丘上忽隱忽現。警察在路上溜達,跟沃特豪斯先生並排著。

將軍說:“我覺得我們可以開始了。”

桑德巴奇說:“沃特斯洛普會在下個發球區打中他們。他們在小溪裡。”

將軍打了一杆直直的、挺不錯的球。正當麥克馬斯特揮杆的時候,桑德巴奇嚷嚷道:

“上帝啊,他差點打中了!看那傢伙跳起來的樣子!”

麥克馬斯特扭頭向後看去,憤憤地從兩齒間發出噓聲。

“你不知道不該在別人揮杆的時候大喊大叫嗎?還是你沒打過高爾夫?”他匆匆忙忙、緊張不安地追他的球去了。

桑德巴奇對提金斯說:“天啊!那小子脾氣真大!”

提金斯說:“只在打球的時候。你被罵也是應該的。”

桑德巴奇說:“我確實……但我沒有影響他的發球。他比將軍打得還要遠二十碼呢。”

提金斯說:“要不是你,他能超出六十碼。”

他們在發球區閒逛,等著其他人拉開距離。

桑德巴奇說:“老天有眼,你朋友在打他的第二個球……你不會相信的,這麼一個小傢伙!”他加了一句,“他出身一般吧,是嗎?”

提金斯輕蔑地看著自己的鼻子下方。

“哦,你說我們這樣的出身!”他說,“他不會打賭我們的球會不會打中前面的人。”

桑德巴奇仇視提金斯,因為他是格羅比的提金斯;提金斯則僅因桑德巴奇的存在而出離憤怒,他是被封為貴族的米德爾斯堡市長的兒子,米德爾斯堡離格羅比只有大約七英里。克里弗蘭的地主和克里弗蘭的財閥之間的世仇無可復加。桑德巴奇說:

“啊,我猜他總是在女人和財政局那邊幫你渡過難關,你帶他到處跑作為回報。這是很實際的組合。”

“像波特·彌爾斯和斯坦頓一樣。”提金斯說。

與這兩個鋼鐵工廠的合併相關的財政經營問題令桑德巴奇的父親在克里弗蘭地區大受厭惡……桑德巴奇說:

“聽著,提金斯……”但他改變了想法,“我們最好現在就開始。”他以一種笨拙但不乏技巧的姿勢開球。他明顯打得比提金斯好。

他們打得非常慢,因為兩人都很散漫,桑德巴奇還很瘸。在離開第三個發球區之前,他們已經看不見海岸邊的農舍和沙丘背後的其他人了。因為他的瘸腿,桑德巴奇一直打偏。有時候他偏到農舍的花園裡,還要和球童一起越過矮牆到土豆埂裡去找球。提金斯懶洋洋地沿著球道輕擊自己的球,拖著球包的提手,繼續閒逛著。

雖然提金斯像討厭任何帶有競爭性的消遣娛樂一樣討厭高爾夫球,但在陪麥克馬斯特外出練習的時候,他至少可以全神貫注地計算拋物線的數學原理。他陪著麥克馬斯特,因為他喜歡他的朋友至少在一個方面毫無疑問地超越了自己,一直把這傢伙壓在下面是很無聊的。但他要求他們每週末打球的時候應該去三個不同的球場,而且如果可能的話,儘量去沒去過的。他對球場的設計很有興趣,掌握了很多高爾夫球場建造方面的知識。對球從杆頭擊球斜面飛出去以後的軌跡、一塊或另一塊肌肉所產生的每磅達[84]能量,以及旋轉理論之間的關係,他都做了許多艱深的測算。很多時候,他順勢把麥克馬斯特作為一個水平還不錯的普通球手推銷給一個運氣不太好、水平還不錯的陌生人。然後,他整個下午都待在俱樂部的小屋裡研究賽馬的家譜和體型,因為每個俱樂部小屋都有一份《洛夫指南》。春天裡,他還會到處尋找、研究軟喙鳥築的巢,因為他對杜鵑鳥的家庭生活很有興趣,儘管他討厭自然史和植物學。

這一次,他看了看其他的五號鐵頭球棍方面的筆記,把筆記本放回口袋,用一把擊球面特別粗糙、棍頭像短柄小斧頭一樣的九號球杆擊了球。當又握緊球杆的時候,他非常仔細地把小指和中指從球杆的皮套上拿開。他要感謝上蒼,桑德巴奇看起來至少花了十分鐘,因為桑德巴奇對丟球十分計較。提金斯非常緩慢地把五號球杆舉到半擊發位置準備打一球試試。

他注意到一個人。那人正因肺活量小而略微急促地呼吸,站在很近的地方看著他。他真的可以從帽簷下看到一雙男式白色橡皮底布鞋的鞋尖。被觀看完全不會影響他,因為他在擊球時並不關心任何個人榮譽。一個聲音說:

“我說……”他繼續看著他的球。

“抱歉影響了你擊球,”這個聲音說,“但是……”

提金斯徹底丟下球杆,挺直了背。一個臉上凝固著怒容的、美麗的年輕女性正專注地盯著他看。她穿著短裙,輕輕喘著氣。

“我說,”她說,“過去看看,不要讓他們傷了格爾蒂。我把她搞丟了……”她指著沙丘後面,說道,“看起來那邊有幾個討厭的傢伙。”

她好似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女孩,除了皺起的眉毛。她眼睛很藍,白色帆布帽下的頭髮髮色明顯很淺。她穿一件棉質條紋襯衫,但那條淺黃褐色的毛呢裙子穿得很得體。

提金斯說:“你剛才在示威抗議。”

她說:“當然是的,而且你當然會反對我們的原則,但你不會容許一個女孩被人粗暴地對待吧,不要等著告訴我,我知道的……”

有噪音。桑德巴奇在五十碼外的矮花園牆那裡狂叫著,就像一隻狗:“嘿!嘿!嘿!嘿!”他還一邊打著手勢。他的球童把自己跟高爾夫球包纏在了一起,正嘗試著爬過那堵牆。在一個高高的沙丘頂上站著那個警察:他像架風車一樣揮舞著手臂,大聲呼喊。慢慢從他旁邊和後面爬上來的是將軍、麥克馬斯特和他們的兩個球童。再遠些,殿後的是沃特豪斯先生、兩個球伴和他們的三個球童。大臣正揮舞著他的發球杆,大聲叫著。他們都在叫喊著。

“一次尋常的抓老鼠遊戲。”女孩說。她一邊數著,說,“十一個人,還有兩個球童!”她表現出滿意的神情,“我遠遠地超過了他們,除了那兩個渾蛋。他們跑不動,可格爾蒂也跑不動……”

她急急地說:“跟過來!你不能把格爾蒂留給那些渾蛋!他們喝醉了。”

提金斯說:“抄小路過去。我會照看格爾蒂的。”他拎起了他的球包。

“不,我跟你一起去。”女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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