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剪不斷的舊賬》

小說:山河無主 作者:黃叄歲

秩序,很微妙的詞彙,僅兩字卻含義巨大,它代表:了規則,代表了遵守,代表了壓迫,代表了統治,代表了階級,代表了所能想像到的一切事物。統治者、得利者喜歡秩序,投機者、野心家討厭秩序,因為秩序就是他們身上的枷鎖。

領地的龐大不代表國家的強大和安穩,疆域越大意味著問題越多麻煩越多,領土上多如牛毛的部落宗氐,財權兵權兩手抓的方官,這些人就是麻煩製造機,平叛、造反、安撫、妥協、是農耕時代的常規操作,這是資訊交通不便產生的後果。

造反兩字說法極大,不同的說法會面臨不同的結果,沒有絕對的把握前,你可以反天反地反空氣,就是不能反皇帝,你反所有人,皇帝都能忍都能妥協,可反他的旗號一出結果就不一樣了。平靜只是表象,暗鬥才是主旋律,小到村級械鬥,大到丟城失地,只要地方官員、地方領主能壓制住就不會被搬上臺面。

忻城,古怪的存在,它位於六國中部,其實也不算六國了,齊國在數十幾的紛亂中己失去了和忻城接壤的領土。

忻城的古怪,就怪在它不屬於六國中的任何一方,可其城主卻又在周邊五國都掛職領薪酬,妥妥的領錢不辦事,造成這一奇葩現像是因忻城所處的位置,它是各國商業往來的節點,也是得天獨厚的進攻點,攻可四面出擊,守又太容易往城裡一縮便是,這特殊性讓周邊國家都想要,可誰也不敢要,想要是因為位置太重要了,不敢要是因為誰都想要,一旦動手就會牽連一大片,鬧到最後誰和誰在打都弄不清楚,可能是一對一,也有可能周邊幾國都暗中參與。

忻城像鏡子上凸出的點,它位於小平原中部,總人口也就三十萬出頭,這樣的人口規模對周邊諸國構不成威脅,反倒成了各國間的緩衝地帶。忻城的處境很奇葩,它的出現也很離奇,創城者是一個土匪頭子,名叫劉星。

劉星生於桑國鼎盛時期,祖輩世代經商家底豐厚,雖算不上富可敵國,但也算是富甲一方。劉星生來就不愁吃穿,安安穩穩過了二十九年,娶妻納妾育有三子一女,可隨著桑國精銳南下,世道開始變了,前期還好,大軍勝利的訊息壓制了無數蠢蠢欲動的心。中期就不一樣了,漫長的戰事,讓民眾對勝利不感興趣了甚至出現了厭惡,戰爭的龐大開銷全落在了他們身上,野心家、前朝餘孤、藩屬國敏銳的察覺到了一切,於是流言四起,有人說大軍敗了有人說勝了,有人說月國被佔據了,有人說月軍己經北上報復了……都說流言止於智者,卻不知說流言亦起於智者,流言的源頭太多了,太多人想甩掉壓在身上的龐然大物,漫天的流言一度讓桑國皇族忐忑不已,南下征戰的大軍實在是走得太遠太遠了,遠到傳個資訊都要數月甚至半年時間。流言易起難止,不管怎麼闢謠,都有人相信是真的,於是動亂動,先是桑國北面的遊牧部落殺掉了主政一方的官員,宣佈不再納貢稱臣,後有西南領主造反,為了儘快平息動亂,桑國皇族作了一個讓他們連後悔都沒機會的決定,那就是允許中部領主擴充私兵,以維繫腹地安穩,而守備皇城的二十萬禁軍卻抽調一半北上,北上平叛很順利,順利到出人意料,大軍未到那些造反的部族就跑了,一個比一個跑得遠跑得散,散到平叛大軍找不到洩物件,十萬禁軍加上北上途中徵召的領主武裝,足足二十萬人白白走了一遍。

兵為國之利刃,能傷人亦能傷己,兵與匪間的切換太簡單了,衣服一換什麼都幹,面對國內激增的地方私兵,桑國的一紙正常不過的遣散令,卻如同火星引爆了一切,詔命出後不久腹地內的土匪如春筍般一芷又一芷,鎮壓完一批又冒出來一批,怎麼殺都殺不完。劉星一家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覆滅了,他的父親被人舉報說通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而劉星剛好在外行商才逃過一劫,得知全家被殺,家產被沒收的劉星只能帶商隊上山。而殺劉星一家的人是他的姐夫慶龍,桑國崩散後,慶龍搖身一變從公爵變成了皇帝。

混亂兩字並不能形容桑國未期的境況,各地領主以剿匪為名上演大魚吃小魚的戲碼,我說你是土匪你就是土匪,數以千計中小貴族因此消失。面對地方領主明目張膽的撥釘子,桑國皇族想盡了一切辦法,卻又無能為力,因為人太多了,多到動一個便會拉出一串,皇族殺雞儆猴,結果愣是找不出一個能動手分量又夠足的物件,底下大貴族們的世代聯姻早就結成了一片,不管殺誰都會讓他的一眾親族走向極端。

慶、齊、連、蕭、政、營、六國前身,桑國動亂時都是他們公爵,名義上的領地內有著各種各樣牽制勢力,都被他們以剿匪為名一一撥除,劉星能活下來並壯大便是找準點卡在六公之間,六公誰也不知道佔據交通點的是誰,誰也不願意在擴張期得罪強敵。忻城能有如今的規模得益於桑皇的巡遊,桑皇帶兵威懾六公時劉星找準機會冒死覲見,得見天顏的劉星給桑皇出了個挑動六公紛爭,居中立城的主意。

皇命下,慶、齊、連、蕭、政、營六公雖然不甘心,卻還是老老實實出人出力修起了城池,不甘是因為他們剛撥完小釘,現在卻要給自己裝上大釘,不甘自己沒足夠的實力說。

六公動用了三十萬人,這一修就是一年多,期間六人私下商議數回卻沒敢下決心造反,桑國看上去風雨飄搖,卻雖不是他們幾個能撼動的,這點上幾人意見很統一,都不願做出頭鳥。

忻城修築期間最痛苦的人當屬劉星,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他沒敢外出閒逛一步,一直呆在禁軍大營中,在三萬名保鏢的護衛下他還是常做噩夢,常在睡夢中驚醒。

忻城的修築和相關事項全由禁軍負責,以堅固為原則,六公全程都在充當人力物力調動者,不是他們不想幹涉而是插不進手,只聽皇命的禁軍油鹽不進,幾經試探無果的六公也斷了心思,調整心態把注意力放在了充實自身上,忻城落成時,六人很默契沒有一人到場。

忠誠僅存在於人與人之間,卻不屬於勢力集團的範疇,他們忠於強大忠於利益忠於自我,忠於一切信條卻不會忠誠於人,集團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其意志,相背的結果便是換上另外一個人。

忻城落成未到半年,桑國西南方的兩個藩屬國一夜變天,兩位桑國扶起的國王黯然下臺換上新君,紛亂又起。

靠山山倒,靠樹樹跑,靠水水沒了,當駐軍大部離城而去時劉星的心都涼了,和他一樣的還有數萬被六公逼得走投無路的人,絕境之下,匯聚於忻城的人全員拿起了禁軍不小心“遺忘”的兵器投入了訓練,並開始大規模囤積糧草。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某天深夜,留守的將軍告訴了劉星一個不好的訊息,南下平定藩屬國動亂的大軍敗了,並希望劉星和他一起離開忻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劉星故事到這就沒了正式記錄,傳說中他在最後的五千駐軍離開後一夜白頭,劉星留下的原由也有數十個,有人說他捨不得城主之位,有人說他願死守忻城為國盡忠,有人說他捨不得失而復有的家,舍不下懷孕數月妻子……

時過境遷,如今的忻城也早已物是人非,老一輩都已離世,這一輩則繼續堅守著他們挽留下的鐵律:“不要相信六國任何人,是他們殺害了我們的先祖,是他們奪走了原本屬於我們的土地和財富,是他們毀滅了曾經屬於我們的國度。”

“你們可以低下頭顱,你們可以退後妥協,你們可以放縱不羈,你們可以醉生夢死,你們可以痛哭流涕,你們可以貪生怕死,但你們不能把旗頭的旗換了!那是我們曾經能活著的信物,那是你們如今存在的理由,那是你我恩人的旗幟,如果有天旗倒了,孩子們你我不必相見,我沒有生過你。”

這二句話在信奉輪迴忻城是法律,是不可踐踏的規則,從桑國崩塌到如今數十年過去了,城頭的劉字旗依舊飄揚,那怕十二年前劉氐遇襲只餘一男嬰一女童,受過恩惠的忻城人還是把他們捧上了城主之位。

東門城樓上一少年一少女並立,身披青袍的圓臉少年擔憂道:“阿姐,董叔他們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回來?我們要不要讓人去看看。”

紅袍少女有著和年輕不符的成熟,吹彈可破的臉上看不出擔憂,而是一臉凝重,聽到問話,少女便知道是自己影響到了弟弟,於是凝重散去換上笑容,伸手拍了下比自己矮了不少弟弟安慰道:“放心吧,昨天晚上南哥他們己經出了,,董叔他們應該是路上耽擱了,過二天應該就回來了。”

青袍少年聞言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話,少女把一切看在了眼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把弟弟抱在懷中,十二年前年僅三歲的她是這樣做的,現在也還一樣。

——

府城聯邦。

風雪關的鬧劇尚未結束卻迎來新喜,西面十幾萬大軍到風雪關做客時,有客趁主人家中空虛上門釆購了一番收穫相當豐富,不旦捲走糧草牲畜還帶上了不少能暖被窩生姓的女性,不付錢也就算了,他們還把二城六寨當成篝火點了。

桑德得知訊息後,向來對生死看得很淡的他憤怒了,不管身邊的人怎麼勸都沒聽進出,帶上二萬騎兵和兩倍馬匹前去追殺了。

關外敵營的異動,讓風雪關上的人捏了把汗,還以為府城人被風雪吹傻了準備攻城,他們有這想法也不奇怪,正常人誰會帶著十幾萬人在風雪中露營呀,一呆還呆了差不多一個月,這樣的神經病的確不多。

劫掠府城的人算不上外來客,他們的祖輩原本就生活在這片大地的北方並臣服於桑國,只是桑國動亂時期,他們誤判當了出頭鳥,結果不怎麼好,面對無數想拿他們人頭領功的人,為了不被滅族只好穿越被視為死亡禁地“無歸荒原”,原本以為是九死一生旅途,不曾想卻成了一次幸運之旅,由於準備充足在戈壁荒漠上跋涉了一個月後竟撞上了一片綠洲,從逃亡直到抵達綠洲這個十幾萬人的部族奇蹟一般的只死幾百人,更加讓人無語的是隨著氣溫的增高,周邊高山上的冰雪不斷融化,漸豐的水源讓綠洲不斷擴大,當遊牧民族停下腳步不再四處漂泊時國家便誕生了,為了感謝給他們充當過嚮導的土狼,國家定名為蒼狼,並以狼為圖騰。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平靜的生活讓蒼狼國、人口激增,好在有大片土地可以分配倒是沒出什麼事,平平穩穩四十年過去了,就在國王以為自己的統治穩固無比時有人閒不住了,竟是要換掉國王,給出的理由很奇葩說是要恢復祖制,國王要和以前選領一樣得靠實力說話不能搞世襲。國王原本並不在意,只要鬧事者不上刀兵就隨他們玩去,卻不料安逸的生活造就了太多閒人,就一玩就玩成了大遊行,閒鬼們扎堆到國都湊熱鬧了,人一多,沒多久便鬧出了人命,無奈之下,國王只能出動軍隊把鬧事的人全抓了起來,然後他的腦袋就大了一圈。事件生時全國總人口也就六十幾萬,這一抓就抓了六千多,還全特麼的全是青壯,殺嘛,國王不能更也不敢,放回去嘛更加不敢,於是這六千多青壯搖身一變全成了士兵,這人一多要花的錢也多,為了增加收入又敢加稅,便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土地,不久後轟轟烈烈的土地計劃開始了,從平整土地到開溝通渠再到展畜牲業一搞便是幾十年,這幾十年間倒是風平浪靜,可再好的局面也架不住人口越來越多,當人口衝到三百萬時蒼狼國所處的綠洲己經無地可分了,國內罪犯率節節高升,就連武裝造反都出現了,為了緩和國內日益嚴重的對立情緒,在選無可選的情況下對外成了唯一選擇,於是離得最近的府城便遭殃。得罪府城蒼狼國不是沒有猶豫過,只是沒得選,往北嘛冰天雪地,往西盡是荒漠他們曾連派了四支探索隊都無功而返,西南方向是高入雲端的無盡山脈,剩下的又全是府城地界。說起來蒼狼和府城間還真有仇,當年的遊牧部族時他們曾請求過府城的收留,而當時的府城不旦拒絕了還派兵參與了追殺。

桑德帶人追了足足七天,卻追到能找到蒼狼國的人,在糧草消耗得差不多又無法補給的情況後不得不停下腳步,只能帶怒火下令返回。桑德如此憤怒,是因為這四年來這樣的事生了十幾次,而且規模越來越大,從開始的搶掠村庒變成了現在的攻城劫掠了,府城不是沒反應,曾組織過二次討伐,第一次派出了三萬大軍結果只回來了不到一半,這還是沒和對手大規模就戰的結果。第二次動用五萬人,這回倒是沒死幾個人,就是大軍迷路了出去拐了個彎結果到家了。

回程中,桑德在護隊的陪同下吊在最尾,漫天風沙中他咬牙切齒看向遠處時目露兇光,而遠處沙丘上有一群騎著駱駝的人正和他深情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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