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海和命運隨著同樣的微風波動(1 / 6)

小說:笑面人 作者:雨果

<h3>第一章 易碎物的韌性</h3>

命運有時給我們喝一杯瘋藥。一隻手突然從雲端裡伸出來,遞給我們一個黑色的苦爵,裡面盛的是我們從來沒有嘗過的麻醉劑。

格溫普蘭不瞭解其中的奧妙。

他回過頭來,望了一下,看看這句話是對什麼人說的。

一個過於尖銳的聲音,耳朵無法聽見;一個過於尖銳的情感,腦子也無法理解。理解跟聽覺一樣,有一定的限度。

鐵棒官和承法吏走近格溫普蘭,扶著他的胳膊,他覺得他們攙著他坐在州長讓出來的扶手椅上。

他聽任他們擺佈,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格溫普蘭坐下以後,承法吏和鐵棒官向後退了幾步,直挺挺地站在扶手椅後面,一動也不動。

這當兒,州長把他那束玫瑰花放在石板上,戴上書記官遞過來的眼鏡,從堆在桌上的檔案底下抽出一張斑痕累累的、發黃的羊皮紙,羊皮紙有的地方已經損壞、破碎或者發綠了,上面寫滿了字跡,看樣子以前一定是折得很小。州長站在燈光底下,把羊皮紙湊近眼睛,用最莊嚴的聲音念道: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

一六九〇年一月二十九日

一個十歲的孩子被人惡毒地遺棄在波特蘭荒涼的海岸上,故意讓飢餓、寒冷和孤獨殺死他。

這個孩子是他兩週歲的時候,被最仁慈的陛下詹姆士二世下令賣出去的。

這是已去世的克朗查理和洪可斐爾子爵,義大利科爾龍侯爵,英國上議員林諾·克朗查理和他已去世的配偶安·勃拉特歇的唯一合法子嗣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

這個孩子是他父親的財產和爵位的繼承人。這是最仁慈的陛下所以出賣他,使他變成殘廢,改變他的相貌,使他失蹤的緣故。

這個孩子受到適當的教養和訓練,使他能夠在市場和集市上耍把戲。

他是在父親死後兩週歲的時候被賣的,國王收到十英鎊,作為這個孩子的身價和幾種特許、容讓和免稅的代價。

兩歲的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是被我——寫這張字據並且在下面簽名的人買下來的,使他變成殘廢、改變他相貌的人是一個名叫阿爾卡諾納的佛蘭德人,這人是唯一通曉孔貴斯博士的秘密和手術的人。

我們蓄意把這個孩子的臉做成一個笑的面具。Masca ridens[1]。

根據我們這個願望,阿爾卡諾納在這個孩子臉上做了Bucca fissa usque ad aures[2]的手術,這樣一來,他臉上就出現了一個永恆的笑容。

孩子受到只有阿爾卡諾納一人知道的催眠術,在進行這項工作時沒有疼痛的感覺,這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受過這次手術。

他不知道自己是克朗查理爵士。

他只知道自己叫格溫普蘭。

在他被人家賣出的時候,才不過兩週歲,所以年齡很小,而且記憶力非常模糊。

阿爾卡諾納是唯一通曉Bucca fissa[3]手術的人,這個孩子也是他動過手術以後唯一活下來的人。

這個手術頂頂奇怪的地方是,在許多年之後,哪怕這個孩子已經到了老年,哪怕他一頭黑髮已經變了白髮,阿爾卡諾納只要看見他,還會馬上認出來。

在我們寫這張字據的時候,確知這些實在情形的主要參加人阿爾卡諾納正被囚禁在奧蘭治親王殿下——俗稱國王威廉三世——的監獄裡。阿爾卡諾納是被當作兒童販子或者“琪拉”被拘捕的。他現在被關在恰泰姆監獄。

這個孩子是在瑞士日內瓦湖畔,洛桑與維浮中間,他父母逝世的那幢房子裡,按照國王的命令,被已經去世的林諾爵士的最後一個傭人賣出,交給我們的。這個傭人過了沒有好久,也跟他的主人一樣去世了。所以直到現在,除了恰泰姆地牢裡的阿爾卡諾納和我們馬上就要死去的這幾個人以外,在這塵世上就沒有人知道這件微妙的秘密了。

我們在下面簽名的人,把這個孩子教養、扶養了八個年頭,為的是讓這個從國王那兒買來的小爵士參加我們的行業。

今天,為了不遭到阿爾卡諾納的厄運,我們從英國逃了出來,由於國會頒佈的刑事禁令關係,我們一時膽小害怕,就在日落時分,把現在叫做格溫普蘭的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拋在波特蘭海岸上。

但是,我們曾經在國王面前發誓保守秘密,不過不是在天主面前。

今天夜裡,由於天主的安排,我們受到風暴無情的襲擊,在這絕望和不幸的時刻,我們跪在天主面前,他雖然可以救我們的生命,說不定他只願意救我們的靈魂。我們對於人類已經沒有指望,只有敬畏天主了;我們唯一的希望是悔恨自己的惡行,只要上天的正義能夠得到滿足,我們就可以聽天由命,心安理得地死去。我們謙卑地痛悔前愆,用拳頭打自己的胸膛,寫下了這個宣告,把它信託給沸騰的海洋,但願它順從天主的聖意,能夠發揮作用。願至聖童貞女援助我們。阿門。簽名如下:

州長停了一下,接著說:

“下面是簽名。各式各樣的筆跡全有。”

他隨後念道:

吉納都士·奇士特孟德博士。阿森興。一個十字,旁邊是:巴勃拉·福摩埃,厄佈德群島的提裡夫島人。格士陶拉,班長。奇盎奇雷脫。雅克·加套士,別名“納爾朋人”。魯克-庇埃·恰潑加羅潑,馬洪的苦役犯。

州長又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

“下面有一則附記,筆跡跟上文和第一個簽名的一樣。”

他又念起來了:

三個水手中的船主已被衝到海里去,其餘兩人簽名於下:高臺曾;阿負瑪利亞,小偷。

州長打斷了原文,插了一句:

“在羊皮紙下面寫著:‘在巴撒奇海灣海面,比斯開單桅船“瑪都蒂娜號”上。’”

“這是首相府的一頁公文紙,”州長補充了一句,“上面印有國王詹姆士二世的金線。在這個宣告的空白上,有同樣的筆跡寫的一個附註。”他念道:

這頁羊皮紙是國王囑咐我們買這個孩子的命令。我們的宣告是寫在背面上的。只要把它翻過來就可以看到這個命令。

州長把羊皮紙翻過來,用右手舉到燈光下面。這張白紙——如果這張黴跡斑斑的紙還能叫做白紙的話——上寫著幾個拉丁字:Jussu regis[4]和一個簽名:傑弗理。

“Jussu regis,傑弗理,”州長說,他的聲音由莊嚴轉到響亮。

夢宮裡彷彿有一片大瓦落在格溫普蘭頭上。

他語無倫次地說:

“吉納都士,啊,是的,那是博士。一個悶悶不樂的老頭子。我很怕他。格士陶拉班長,也就是說,他是頭目。我們一夥裡還有兩個女人:阿森興和另外一個女人。還有那個普羅旺斯人。他姓恰潑加羅潑。他對著一個扁葫蘆口喝酒,葫蘆上寫著幾個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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