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手中的能力越來越大,站在了昔日父親的位置上,再去俯瞰這江山眾生時,他縱不願承認,卻也竟理解了父親的心情。
但也僅限理解。
他到底不是父親,縱然八年的時間將一切都磨得如味覺般麻木,可他骨子裡依舊與父親不同。
如父親所言,他是被母親寵溺長大的孩子,自以為是慣了。
該守的諾他會守。
該殺的人,他也一定會殺。
蕭牧掩下一切情緒,將蘇先生扶起身,抬手請其上坐。
另有嚴軍師,三人相談甚久,直到天色漸暗。
蘇先生多少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盞潤了潤喉,忽然道:“對了將軍,蘇某還有一事……”
“先生請講。”
“聽聞晴寒先生之么孫,吉家姑娘……如今似乎客居於侯府之內?”
聞得此言,蕭牧面上那談正事的肅然之感無形中便消散了大半。
“正是。”
“說來當初小女之事,還不曾有機會當面與吉家道一句謝,若非吉家明事理,事情斷無可能如此順利解決……且事後小女返家,也曾多次提及兩位吉家姑娘,贊不離口,縱為年少閨閣女子,卻也叫人欽佩。”
蕭牧不自覺揚了下嘴角。
她可不是尋常的年少閨閣女子。
“故而……不知將軍可方便從中代為引見?”
“樂意之至。”蕭牧道:“今晚蘇先生的洗塵宴,或可邀吉姑娘同至。”
蘇先生眼睛當即亮起:“到底我一個糟老頭子,私下見面恐冒昧嚇著吉姑娘……由將軍於席間引見,實是再適合不過了!”
看著這位先生稍顯亢奮的模樣,蕭牧只覺頗眼熟。
這不就是……母親提到晴寒先生時的神態嗎?
所以,到底是想道謝,還是……?
“不過……今晚?”蘇先生後知後覺,忽然看了看身上的棉袍,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知可否勞煩將軍替在下備下一間客房?”蘇先生矜持笑道:“一路風塵未曾卸下……蘇某想要潔面沐浴,略理形容,免失儀態。”
“……”蕭牧默然頷首。
所以,來見他之前,是不需要做這些嗎?
終究,是他不配了。
第083章 很重要嗎
蕭牧派人去傳話相邀時,衡玉正在房內與蔣媒官商談著後日的採擇之禮,吉吉坐在一旁邊替自家姑娘剝著松子兒。
按說議親之事,姑娘家本不適宜親自在旁,然而吉吉情況特殊些,衡玉也想最大限度地讓她自己拿主意,順心意。
聽罷女使的來意,衡玉還未及開口,蔣媒官便道:“阿衡,侯爺大約也是想找你談一談後日納彩之事,快些過去吧!”
“納彩之事自有蒙家安排準備,哪裡用得著侯爺來與我商議?”衡玉說著話,已然起了身。
蔣媒官輕咳一聲:“……那定是有別的要緊事!”
她這廂費心找著藉口推衡玉赴宴,殊不知此舉根本毫無必要。
“翠槐,快來替我更衣。”衡玉往內室走去,語氣腳步輕快。
衡玉本以為設宴之處依舊在上次她醉酒的松風閣,卻見女使一路帶著她來到了飯廳。
女使通傳間,衡玉隱隱聽得其內有交談聲。
這是另有客在?
可侯爺待客,請她來作何?
這疑問很快便有了答案。
“真是吉二姑娘呀!”
女子的聲音裡滿是欣喜。
衡玉循聲看去,一時頗驚訝:“蘇姑娘?”
“是我!”蘇蓮娘已朝她快步走來,親近地拉起她的手,面上笑意濃極,眼圈卻是微紅:“當真沒想到還能有幸再見到吉二姑娘……”
面前的姑娘於她而言有著格外不同的意義在。
一些事情的發生,若解決之道不同、身側之人態度不同、最關鍵之時無人給予力量,心志說被磨碎,是一瞬間也是一輩子的事情。
衡玉笑著道:“我也未曾想到會在此處見到蘇姑娘。”
一旁,本坐著的蘇先生已經自椅間起身,有些緊張地理了理衣袖,頻頻以眼神示意蕭牧。
侯爺一雙眼睛光盯著人小姑娘作何,倒是快給他引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