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荀與苗娘子四目相視一瞬,皆面露喜意,朝裴定施禮道謝。
望著二人這雙笑臉,心裡發苦的裴刺史只覺人類的悲喜無法共通,說了幾句場面話,將餘下事項移交給了那越看越糟心的師爺,便退堂去了。
裴定剛回到後堂坐下,便見一道淺紫色的少女身影跟了進來。
“爹,您剛才真是好樣兒的!”少女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我隔著屏風都瞧見了!柳主薄那番話,說得也果真字字在理,此案傳揚出去,您也能落個美名呢!”
美名?
裴定嘆了口氣。
美不美名不知道,沒命倒是有可能——
思及此,不禁搖頭道:“你當爹想要這美名?若非此事背後有蕭侯在……”
裴無雙忙打斷:“行了行了,我知道您深諳勢利眼之道,可這大好的氣氛下,您就不能行行好收一收,且別煞這風景?”
裴定轉過身去端茶,慢悠悠地道:“勢利眼怎麼了,這可是門大學問,用得好了,那可是立世之利器。”
“是是是,那您便潛心研習這大學問吧,女兒有事就先告退了。”
她言畢便跑,裴定忙問:“又去何處?”
少女頭也不回地答道:“會友!”
裴定無奈搖頭。
片刻後,望著手中茶盞,喟嘆道:“這門學問不好做,此一碗水也不好端啊……”
待靜靜喝了一盞茶潤喉罷,裴定適才起身,行至無人隔間,抽出了袖中密信。
這封信是升堂前剛送到他手中的——
拆開來看,果不其然,字裡行間皆充斥著不耐與不滿的威壓之感。
裴定望著其間那格外醒目的“藏寶圖”三字,半晌,才將信紙投入火盆之中。
炭火將信紙燃燒殆盡,室內燒焦氣一時甚重,裴定踱步至窗邊推開了一扇窗,府衙高牆威嚴矗立,再抬眼往上看,唯見天際高遠。
“這營洲城的安生日子,怕是要到頭了啊……”
而無論日後如何,今日的包子鋪外總要格外熱鬧。
隨著柳荀二人從衙門回來,一長串炮竹聲響了起來。
鋪子原有的招牌已摘了下來,隨著噼裡啪啦的炮竹聲響,新招牌上覆著的紅布被順水小哥當眾揭下——
“今日是鋪子重新開張的好日子,恭喜掌櫃的!”順水小哥一臉喜意。
“重新開張的不止是這間鋪子呢!”衡玉身側的吉吉笑著說道。
佳鳶贊成點頭:“沒錯,吉吉說得對。”
昔日,她之新生是回到家人身邊。
今時,妙姐姐的新生是從那個名為家人的泥潭中脫身。
“苗掌櫃既有喜事,那今日吃包子是不是能多送兩個啊!”人群中有人笑著問道。
“什麼苗掌櫃,沒看到新招牌麼!該喊妙掌櫃才對了!”
“對對對!”
一片善意的笑聲中,苗掌櫃,不——眾人口中的妙掌櫃抬頭看向新招牌。
她雖不識幾個字,但仍覺得這塊新招牌怎麼瞧怎麼順眼。
其上書五個大字:甘妙包子鋪。
從今日起,世間再無苗少婷,甘妙才是她的名。
柳荀與她一同看向招牌處,除了發自內心的喜悅之外,柳先生不免就想到了此名的由來……
斷親之事是昨日和吉畫師一同商議好的,而既然要改姓,那少婷一名自當也是有多遠扔多遠。
提到要取新名,他當即便要取紙筆,腦中已立時蹦出了諸多備選,然而就在那時,他的未婚妻轉過身,滿眼殷切地望向了吉畫師,請吉畫師為她取名……
甘妙一名,便是吉畫師所取。
寓意的確甚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這個未婚夫全程沒有參與。
那些喊著要讓妙娘子多送包子的聲音還在繼續。
柳主薄覺得機會來了,清了清嗓子,笑著道:“如此大喜之事,單是多送一兩個包子有何誠意可言?今日鋪子裡的包子,有多少諸位吃多少,一概不收銀子,由在下來做東!”
四下頓時歡呼起來。
“新姑爺果然大氣!”
“先給我來一籠!”
眾人往鋪中擠來,眼看順水小哥控制不住場面,衡玉示意吉吉和翠槐上前幫忙。
“你倒捨得!你可知這麼多人能吃多少銀子!”妙娘子小聲說著,掐了一把柳荀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