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54節(1 / 2)

小說:吉時已到 作者:非10

她還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姑娘和郎君,站在那兒,就跟畫兒裡的仙人似的……

那在她眼裡仙人似的少女手中捧著木劍看向她,聲音輕緩卻動聽:“給。”

女孩子有些怔怔地走過去,將淚忍回,上前接回木劍抱在懷裡,又因想到方才的爭吵聲必然被對方聽著了,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多謝……”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微圓的臉蛋兒上還有著一絲稚氣,眉眼間卻透著倔強執拗。

帶著婆子的婦人見狀走上前來,朝著衡玉和蕭牧福了福身,極不自在地道:“管教不嚴,叫二位見笑了……”

這驛館中凡出入者皆是官身,她帶著女兒初次前來京師,遇人謹慎客氣些總沒有錯,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她還聽說那位赫赫有名的定北侯也在這驛館裡落腳。

婦人幾乎將膽小怯懦寫在了臉上。

“娘子謙虛了,這怎能叫管教不嚴呢?我看令千金率真聰慧,其言開闊,便是京師之內許多姑娘也比不得的。”衡玉看著那綠衣小姑娘,滿眼欣賞地道。

原本低著頭的女孩子聞言驀地抬眼,頗覺驚愕地看向衡玉。

她,她沒聽錯吧?

這位姐姐竟是在誇她?!

那名婦人一時也愣住,有些訕訕地道:“姑娘當真是太過抬舉她了,這丫頭成日想著舞刀弄棒,言行又實在離經叛道……”

她出身低微,不過是老爺外放六品時所納的一房妾室,十餘年過去,老爺如今已官居尚書之位,京中又有嫡妻在,她不得不謹小慎微,生怕哪一點做得不對。

偏偏女兒是個異類,又不服管教……

此去京師,她可謂是心驚膽戰。

京城是什麼模樣的,那裡的人又是如何?她是兩眼一抹黑的。

是以,此時話中雖是自認女兒離經叛道,卻也還是想繼續聽聽面前這位顯然身份不一般的姑娘怎麼說——這姑娘的京話說得極地道,顯然正是京師人氏。

她看向衡玉的目光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請教。

“舞刀弄棒強身健體有何不可,只要不拿去欺負旁人,便是可取的。女子立於世,有些自保的手段是好事,至少遇到不開眼的小人時,可以想打便打。”衡玉說道。

想打便打?

這過於直白淺薄之言,聽得婦人瞪大了眼睛。

合著這竟是個更加離經叛道的麼!

她身前的女孩子卻聽得眼睛亮起,抱著木劍又朝衡玉靠近兩步,頗激動地道:“姐姐與我英雄所見略同呢!”

衡玉微仰起下巴,笑道:“是吧?”

女孩子點頭如小雞啄米。

下一刻,她視線中,只見那位生得過於好看的姐姐認真說道:“女子本就不需男子來護著,他們護得,便也打得罵得甚至殺得,將自己的安穩交予他人之手,便如籠中雀,一切便要仰他人鼻息,看他人心情。待有朝一日遇到變故時,更是根本沒有相抗之力。”

“比起被男子護著,女子真正需要的只是公平二字。而非於處處不公之下,再去‘被迫’尋求那些原本大可不必存在的保護。”衡玉道:“所謂習武為離經叛道,不成體統,有失端淑——同那諸多站不住腳的貶低之言一樣,不過都是拿來將女子困在籠中的說辭罷了。”

“不允女子入學堂、出閨閣,便等同矇住雙眼,縛住雙手,又要以諸多謬論讓她們自認處處不如男子,彷彿她們生來只該被束於後宅,生兒育女,操持家事,侍奉夫君起居,此生唯一需要奮力去爭的,便是嫁人之後圍著一個男人在後宅中爭風吃醋——而這一切的最終得益者,不外乎正是制定了這一切規則的男子。”

“他們在外走動交際,入仕為官,撐起家中一切,得了一家之主之名,名利成就也好,世人的敬重也罷,盡收於囊中。再觀女子於細微處,不辭辛勞準備飯食,卻不被允許上桌共食。於清明掃墓之際,許多所謂規矩嚴明之地,甚至不允女子靠近墓地,道是陰氣太重會壞了祖墳風水——然而一應祭祀所用之物,卻仍要她們來準備妥當,那些男子們不過是輕輕鬆鬆去磕上幾個頭,便是天大的功勞了。諸如種種不公言論,細思之下,何來依憑可言?不過是一戳即破的謬論罷了。”

衡玉最終道:“歸根結底,一切源頭皆為不公,只因有不公在,女子才會有所謂數不盡的‘錯處’。諸如習武,本不算錯,只因不公,便成了錯。”

“沒錯沒錯,正是如此了!”女孩子聽得眼睛放光,好似於黑暗中終於找到了一處光亮出口,激動得臉蛋都紅了:“姐姐說得極在理!”

只是以往她雖覺得處處不對,卻不知該如何擺理細說罷了!

這感覺就像是,悶燥了許久終於下得一場大雨來,雖只是淋著雨,而尚未見得天晴,卻也覺得暢快淋漓。

“姑娘說得這些……”婦人面色複雜,悄悄看了一眼蕭牧:“莫非是說天下男子皆為那吃人喝血的洪水猛獸嗎?”

“自然不是。”衡玉道:“這些陳腐舊制存在已久,大多世人習以為常,身在其中,未覺有異,這不算有錯。所以,愚昧盲從者只是需要明智開悟。而那些稱得上明智清醒,卻仍一味推崇此道者,方是居心叵測,無分男女,皆為洪水猛獸——”

“可……世道如此,縱然的確如姑娘所言,卻又有什麼辦法呢。”婦人看了眼女兒:“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一日也不曾分開過……說句心裡話,我雖不懂什麼道理,分不清太多對錯,但私心裡也不願委屈了她……然而世道如此,我若縱她,便等同是害了她……”

她一連說了兩次“世道如此”。

“是,若想真正破除不公,非一日之事,不可操之過急,更要依自身處境形勢施為,否則豈非要大業未成身先卒。”衡玉含笑道:“一口本也吃不成個胖子,不著急,先明白了道理,知曉了利弊,而後堅守本心,再徐徐圖之便是。”

婦人有些怔怔地看著她。

少女的言論是稱得上驚世駭俗的,但身上卻沒有尖銳偏激之氣,反而盡是包容平和。

而正是這份平和,反而讓婦人覺得這非是小孩子不成熟的衝動想法。

這平和之下,她像是看到了一方可融匯百川的江海,平靜卻無邊無際。

而她身邊靜立著的那位郎君此時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是有些女夫子的模樣了。”他面上無甚表情,眼底卻帶著贊同讚賞的笑意。

女孩子眨眨眼睛:“女夫子?”

“是,她日後可是要立志開女子學堂,做一位女夫子的。”蕭牧緩聲道:“拿戒尺打人手心的那一種。”

女孩子連忙舉起一隻手來,眼中似綻了煙火:“那到時我要做姐姐的第一個學生!”

“阿柳……”婦人拽了拽她的披風:“你阿爹豈會同意……”

“據我所知,馬尚書並非迂腐守舊之人,未必就不會同意。”衡玉笑著道:“若果真有那一日,到時馬尚書不肯應允,我便親自上門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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