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彼時在信中說明,阿兄哪裡還有可能繼續讓我留在營洲,說破了天恐怕也要將我逮回來。”衡玉笑了笑:“我如今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麼。”
“先莫說這些有的沒的,你當時究竟可有受傷?”孟老夫人執意追問著,一雙眼睛心疼地將孫女從頭到腳打量著。
“祖母放心,沒有,一點兒都沒有。”少女眼中有著笑,神態卻尤為認真:“正是蕭侯護著我,且數次將生路毫不猶豫地留給我。”
入密道前,他先將她推進密道內,本欲自己留下替她拖延時間——是她硬將他拽進去的。
進了密道,他身上血流不止,又要與她分開走——也是她硬拉著他一起走的。
那樣緊迫的情況下,誰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權衡,但他卻想也不想,一次次將活著的機會留給她。
“祖母您說,這樣的生死之交,難道還不值得我去信任嗎?”
喻氏聽得瞪大了眼睛。
豈止啊!
這豈止是值得信任啊!
要她說,這這這……對吧?
喻氏在心中省略了一萬字。
對上少女清亮而篤定的杏眸,孟老夫人回過神來,笑了笑,輕一頷首:“照此說來,他竟救過我們小玉兒的命了?”
少女忙道:“我也救過他的命呢。”
見孫女這般模樣,孟老夫人眼中笑意忽而更深了些。
“我們小玉兒的眼光一向是不差的。”寧玉柔聲表態道:“我信小玉兒不會看錯人,結盟之事,我無異議。”
“我也同意了!”喻氏一手託著肚子,另隻手舉了起來:“我肚子裡這個也同意,算兩個人的!”
衡玉不禁笑了,隨後看向自家祖母。
孟老夫人緩緩點頭,眼神欣慰,語氣帶笑:“阿衡此去營洲,過了個十八歲生辰,果真是又長大許多……說來這般大的姑娘了,也該要面子了,已答應人家的事,又怎能叫她反悔呢?”
衡玉本就坐在她身邊的椅子裡,聞言傾身過去,挽住老人的手臂,甜甜笑道:“多謝祖母成全。”
一旁的喻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姑的頭頂。
坐在那裡的吉南弦嘆了口氣。
就……又沒他什麼事了唄?
“阿兄還沒表態呢。”寧玉笑著道。
吉南弦攤手:“我還有表態的必要麼?”
“當然有。”喻氏看向丈夫:“總要讓我們看看你表現如何吧?”
看著那些齊刷刷朝自己望來的視線,吉南弦沉吟了一瞬,雙手扶在膝上,儘量維持住家中頂樑柱的威嚴:“既如此,那待哪日尋了機會,我也當面見一見這位定北侯吧。”
衡玉立時道:“多謝阿兄!”
吉南弦苦笑不語——是阿兄該謝謝你。
分明大局已定,卻還肯走走形式道一句謝,如此給他面子,豈能不謝?
一家人坐在一處,就與蕭牧結盟之事及之後有可能面臨的種種局面,對燈長談許久。
衡玉越往下談,便越覺安心。
路是難走的,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處,便總讓人心生力量。如手中持燈,便不懼黑夜漫長。
談罷了一應正事後,喻氏便問起了衡玉在北地的見聞。
她本就是在北地長大的武官之女,只是多年未曾回去,便頗好奇如今的營洲是何模樣,可有變化沒有。
衡玉說了許多,有心想讓家人放鬆些,便多是談些趣事,果然便惹得眾人笑個不停,孟老夫人更是笑得眼淚都要飛出來了,拿帕子揩著眼角。
寧玉笑著笑著,卻偷偷紅了眼睛。
小玉兒回來了,家便更像家了。
吉南弦臉上笑意未消,吃了口茶潤喉,忽然問道:“對了,方才聽下人說,營洲顧娘子來了家中作客,怎未見到人?”
喻氏道:“聽南長途勞頓的,吃罷晚食便去歇息了。”
吉南弦瞭然點頭:“那待明日,我再去同顧娘子道謝。”
說著,看向衡玉寧玉姐妹二人:“你們嫂子她如今外出不便,你們便多帶顧娘子出去走動走動,在城中四處逛一逛,將人留在家中多住上一段時日,也不枉人家千里迢迢來這麼一趟。”
寧玉二人自是應下。
只喻氏有些不甘心地反駁了一番,只說自己臨盆還有半月餘,身子腿腳又一貫靈活輕盈,哪裡就不能出門了。
吉南弦便趕忙道是自己一時失言。
院中翠槐抱著睏倦了的阿姝走了進來,眼看時辰不早了,孟老夫人便笑著道:“都回去歇息吧,好好睡上一覺,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小輩們皆應下來。
吉南弦接過女兒抱在懷中,和妻子回了居院。
衡玉和寧玉將孟老夫人送了回去之後,姐妹二人才挽著手一同去了寧玉那裡。
半年未見,話是說不完的,衡玉厚著臉皮要和寧玉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