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利落果決的程景昊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存在這種叫做“不捨”的情緒，他不捨得時間繼續流淌，不捨得讓這一刻結束。
他甚至有些自私自利地想，如果此刻他不放手，至少這個擁抱的溫度可以再多停留一會兒，至少她還能安安靜靜靠在他肩上，給他帶來最真實的慰藉。
這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他可以憑藉這個擁抱的殘留溫度，去抵抗無數曠日持久的寒冷。
連今晚的月色都帶著戀戀不捨的味道，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迷失其中。程景昊看著月光下兩個人擁在一起的悠長影子，忽然覺得自己左側那根受傷的肋骨不聽話地抽痛了一下。
這根肋骨的存愛感讓他的大腦瞬間清明起來。
是了，因為他受了傷。
她沒有拒絕這個擁抱，她把他送到醫院，她對他表現出的所有關心僅僅因為，此刻他是個需要被照顧的“傷員”。
自作多情也要適可而止。
程景昊放開了陳傾，阻止了自己繼續貪戀這一刻無法自拔。
“今天，謝謝你。”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這好像是第一次由程律師來謝我，”陳傾彎起了嘴角，“我們倆之間，好像常常都是你在幫我，我說謝謝。”
“我從沒想要讓你對我說謝謝，”程景昊拿過陳傾手裡裝著各種藥品的塑膠袋，“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你需要回去休息。”
“那互相感謝的話就到此為止吧，”陳傾又把包裡的病歷取出來，遞到程景昊手裡，“程律師，你才是該早點回去休息了。”
千帆過盡，風雲千檣，都抵不過她的一顰一笑。
可他比誰都清楚，在陳傾的世界裡，他自始至終是，而且只是“程律師”。
——
林樾給陳傾打了幾個電話，只有一個機械的女聲反覆提醒他，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他早就問過向秋，但向秋在陳傾和劉律師還在談事情的時候就因為接到了一個工作上的電話出去了。
牆上的時鐘已經過了凌晨，但陳傾還是沒有回秘密基地。
林樾有些莫名的擔心，他把自己認為的一切可能性都想了個遍。陳傾在學校里人際關係單純，因此如果她會受到什麼“威脅”，只可能來源於他自己。
原告方的廣告公司、周遠輝、甚至某些不理智的粉絲。林樾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了很多，直到他穿上衣服下了樓，走到小區外面的路上。
他毫無頭緒，並不知道該去哪裡找陳傾，但又無法安然地坐在家裡只是等待。
凌晨的夜色，深不可測。
快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一個長飛揚的女孩，穿著他熟悉的一件白色大衣。
女孩從一輛車的駕駛位上下來，站在路邊，而同時副駕駛上下來一個男人，他站在風吹過來的方向，為女孩擋著有些刺骨的寒風，兩個人面對面說著什麼。
然後男人伸出雙臂，抱住了女孩。
凌晨的縫隙中只有時間和月色，月光透亮得像玉蘭花的花瓣，照著滿地的破碎和泥濘。
而時間彷彿染上了空白，沒有下一刻的這一刻，該如何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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