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定居點建立後,圖普那開始著手建立能夠讓小島傳承百世的規則。有一天,他對國王說:“我很快就會隨圖拉而去,在我踏上死亡的彩虹之前,我應該保護族人的生命。男人們為所欲為,沒有敬畏之心,這樣不好。”

特羅羅反駁道:“我們在火神奧羅的哈瓦克島上已經有過太多束縛了。在這裡,我們應該自由自在。我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這樣過上幾個月,也許還可以。”祭司說,“但多年以後,法律和約束人們的行為規範才是一座村莊更加需要的。否則,生活是不會好的。”

“可這是一片新的土地。”特羅羅說。

“正是新的土地,才更需要有規矩。”祭司提醒他,國王也支援祭司的說法。他們討論出一些法律。

“每個人都生活在上級和下級之間。上級給予他靈氣,下級則消耗他的靈氣。”圖普那解釋這些規則的話語永遠不會被人遺忘,“所以,一個男人必須請求上級給予他靈氣,並保護自己的靈氣不被下級偷走。所以,奴隸不能觸碰男人的身體或踩在他的影子上,或者看見他吃的食物,因為奴隸可能一瞬間就能偷取他的全部靈氣。奴隸沒有靈氣。”

“一個人得到靈氣的方式就是遵守國王的命令,只有國王可以從天神那裡直接得到靈氣,然後傳遞給我們。因此,沒有人可以觸碰國王、國王的袍服或者國王的影子,或者以任何方式偷走他的靈氣。觸犯了這個禁忌就必須處死。”接下來,圖普那又列舉了超過六十種禁忌,以保證國王的地位介於天神和臣民之間:國王的唾液不能觸碰;國王的排洩物必須在夜裡埋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只有頭領才能為國王準備飲食;國王的靈氣必須被保護起來;國王本身就是禁忌。

女人通常是沒有靈氣的,擁有靈氣的人要保護自己,不能遭到女人的玷汙。男人是光的產物,女人則來自於黑暗。男人磊落、強壯,女人陰暗、虛弱。男人是潔淨的,女人則不。夜晚裡發生的事情證明,即使是最堅強的男人也會被聰明的女人狡猾地吸乾靈氣。他們為女人設立了可怕的禁忌。女人們絕對不能與男人一起就餐,也不能看男人用餐,更不能觸碰為男人準備的食物,違者處死。每逢月圓之夜,她們必須被關在一個小房間裡,違者處死。她們不能吃任何讓男人保持強壯的食物:不能吃豬肉、不能吃味道甘美的魚肉、不能吃椰子,違者處死。“香蕉顯然是天神創造出來以象徵男人的生殖能力。”圖普那用刺耳的聲音說道,“所以女人們不能觸碰香蕉,有違例者,立即扼死。”

月圓之夜為四季更迭之時,一切莊稼在此時均被視為禁忌之物。不可於不恰當的時候發出笑聲。某些性習慣、食用某種魚類、侮辱神明或貴族也是禁忌。神廟是禁忌之物,天神的神像是禁忌之物,佩麗的頭髮是禁忌之物,正在成長著的椰子樹也是禁忌之物。在某些季節,就連海洋也是禁忌之物,違者處死。

族人們都想在明確的等級制度下組織社會生活,因此他們贊同這些禁忌。就這樣,法律被頒佈下去,社會結構形成了。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等級,絕對不能僭越。這裡原本是一座怒吼噴發的火山島嶼,現在則變得等級明確了。所有的人都更喜歡現在的樣子,因為一切未知都得到了解決。

要說所有人都滿意,也不盡然。有一個人就對此不滿。等老邁的圖普那一死,國王的弟弟特羅羅將順理成章地成為祭司。他生為王室成員,雖然不算聰明,但也在變得日益精幹。沒有比他更偉大的觀星手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為他會成為這些禁忌的守護者。

但特羅羅卻遠不具備完成這項嚴苛工作所需要的熱情。與國王安詳平和的氣質不同,特羅羅的內心總是飽受不安的折磨,而這些折磨又總是與女性有關。他在樹林裡遊蕩時會遇到佩麗,她的頭髮金光閃耀,她的眼睛深陷。她一言不發,卻亦步亦趨,彷彿追隨著心愛的男人。她現身後總會有火山噴發,然而不管怎樣的熔岩,都會流向山脈的另一邊,不會危及日漸興旺的定居點。大群的豬崽在營地裡走來走去。還有雞和味道鮮美、肉質多汁的狗。塔馬圖阿和納塔布幹得不錯,他們生下了一個兒子。

只有特羅羅沒有子嗣。他走在熟悉的小徑上,常常一拐彎就遇到一言不發的佩麗用受傷的、譴責的眼神看著他,訴說著她對這位年輕首領的愛慕之情。特羅羅的腦海裡也總會浮現出佩麗的身影。

然而,真正令特羅羅痛苦的並不是這位女神的身影,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他的妻子瑪拉瑪。他已經將她拋棄在波拉波拉島上。他想:“最後一天她所講的話多麼有智慧啊!”他彷彿還能聽到她的聲音——“我就是你的獨木舟!”就像以前一樣清晰。在他看來,瑪拉瑪以近乎女神的智慧說出了那句話。她正是他的獨木舟。她那平靜的臉龐、親切的話語使他的生命得以維繫。她的確是他的獨木舟,幫助他跨過所有的狂風巨浪。有生以來第一次,特羅羅在遙遠的哈瓦克島上開始理解一個男人對他以前結識的強大、平和、睿智的女人會產生多麼絕望的思念。她象徵著大地,象徵著波浪的起伏,象徵著夜晚的歌曲。她在他心底的回憶中有著沉甸甸的分量。他回想起她的話,彷彿能看到她的裙子搖曳著,看到她披著頭髮在波拉波拉島上。有一次他生了病,她給他擦身退燒,他回憶起那雙清涼的手。

他回想起,年輕的特哈妮在獨木舟上曾為他做過同樣的事情,不禁感到大為驚慌。那是不同的。跟瑪拉瑪在一起感受到的性方面的快樂連跟特哈妮在一起的五分之一也不及。然而他的腦海中念念不忘的仍然是他的妻子。夜裡,當特羅羅與佩麗默默地走回營地時,他能看到瑪拉瑪。在夢裡,他能聽到瑪拉瑪的聲音。無論何時,只要他看到“守候西風”號,他就能看到瑪拉瑪,因為她說過“我就是你的獨木舟!”她的確是的。

正是在這樣的心境下,有一天早晨,他衝出特哈妮那蓋著茅草屋頂的臥房,跑到漁場的馬圖身邊。他抓住吃驚不小的年輕首領的手,把他拖到茅屋裡,一把拽起特哈妮。“她是你的女人了,馬圖。”他大喊大叫著。

“特羅羅!”年輕的姑娘喊道。

“你不再是我的女人了!”特羅羅吼道,“在獨木舟上,我都看見了。馬圖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沒問題,馬圖,現在她是你的了。”

說完他昂首闊步地走開了。

那天下午,在狂暴的情緒下,他找到了哥哥,直接說道:“我要回波拉波拉島去。”

國王一點兒也不吃驚。他一直在觀察弟弟,而且已經和老圖普那討論過特羅羅拋棄特哈妮的事情。老圖普那認為特羅羅精神出了問題。

“你為什麼要回去?”塔馬圖阿問道。

“我必須把瑪拉瑪接來。”年輕人說,“我們還需要更多的麵包樹、更多的狗,所有的東西。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人。”

於是召開了一次會議。大家都認可這次南下之旅會大有幫助,尤其是能帶回來不少吃的東西。“但是我們派誰去進行這麼長的航海呢?”圖普那問。特羅羅回答說,他可以只帶六個人駕駛“西風”號回波拉波拉島上,只要有帕和希羅。

“我也要回去。”馬圖堅持,但是特羅羅吼:“我們對特哈妮已經夠糟的了。你留下來陪著她。”他沒帶馬圖,儘管那是他最親密的朋友。

返航得到了許可。整個村子都開始把可憐的糧食儲備給他們省出來。這一次沒有幹芋頭、椰子、麵包果和盛水的竹節。幸運的是,有一些香蕉,但既不幹燥也不容易儲存。乾魚倒是很多,男人們就靠這個生存。

食物準備好之後,特羅羅宣佈了他的計劃。他大致畫了一張北上的路線圖,指出獨木舟應該向東方走出一大段路,再向南,再折向西邊走很久。最後他在沙灘上畫了一條粗線,把剛才的圖抹掉,說道:“我們就一路向南走,總能找到那座島。“

“這樣就沒有風推著你走了。”圖普那提醒他。

“我們乘著浪走。”特羅羅回答說,“我們還可以划槳。”

起程前的最後一天,特羅羅獨自坐著,這時一位女村民走上來悲切地說道:“回來的路上,如果獨木舟上有地方的話,你能幫我帶回一樣東西嗎?”

“什麼東西?”特羅羅問道。

“一個孩子。”女人說。

“誰的孩子?”他問。

“誰的都行。”女人回答道,接下來又柔聲說,“這片土地沒有孩子,真是太不幸了。”

“帶著孩子上路現在看來很不切實際。”特羅羅說。女人聽了很沮喪。過了一小會兒,另一個女人走過來說:“你為什麼要帶豬崽和麵包樹,特羅羅?我們想要孩子。”他把她也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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