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酒川龜次郎和德國魯拿凡・史萊姆之間那次偉大的邂逅引起了歷史性的結果。此話不假,但這些結果,當時並沒有顯現出來。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就是,訊息傳到火奴魯魯,龜次郎的復仇行動被放大成了醞釀中的暴動。種植園經理們焦慮地互相傳說“那個踢了德國魯拿屁股的日本人”。幸運的是,野人威普那時候不在島上,他去西班牙度假了。但是他一走下H&H公司的輪船,就有人把此事講給他聽了。
他脖子上的肌肉繃緊了,血液湧上了臉頰那幾條難看的傷疤。
“那日本佬是誰?”他問。
“酒川龜次郎。”一個H&H公司的員工答道,野人威普在碼頭上站著,一下子沒聽懂,他重複著那個名字,“龜次郎!”眼睛卻朝著科勞山的峻嶺上望去。他的緊張加劇了,衝動地抓住前來報信的人的衣領。
“最快什麼時候能給我弄到去考愛島的船?”他厲聲說,一條群島穿梭船向花園島駛來的時候,那位H&H公司的職員嘟囔道:“野人威普抓住那可憐的日本佬時,願上帝拯救他。”
穿梭船到達花園島,野人威普怒氣沖天地跳上碼頭,叫了一輛計程車,向海納卡伊方向呼嘯而來。一到種植園,他就低吼道:“給我把那個可惡的龜次郎叫來!他敢隨便踢我的魯拿!”
龜次郎來了,手裡拿著帽子,這是與白人說話時的習慣,威普衝上去吼道:“我聽說你揍了我的魯拿?”
龜次郎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想:“我要被解僱了。我還有一個女娃娃得養活,我該怎麼辦呢?”
小個子日本人手裡揉著帽子,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揍魯拿,確實如此,真的……你信我。我說的是實話。”
野人威普突然抓住龜次郎的肩膀,把自己的臉貼上去:“小矮子,” 他問,“你跟他們說的一樣是條硬漢嗎?”
“什麼硬漢?”龜次郎懷疑地反問。
“那天咱們為你的熱水池爭論鐵皮的時候,你真的會跟我打一架嗎?”
龜次郎現在明白了,他已經做好了被解僱的準備,所以也就不再瞻前顧後:“是的,”他邊說邊用手指戳著威普的肚子,“我會揍你的這裡,用我的頭撞你。”
“我也知道你要這樣。”威普鎮定地笑了,“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你撞過來的時候,我就要……”他用蠻力揮動右拳,衝著龜次郎的腦袋向上一鉤,他的手指關節在離對方鼻子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就殺了你!”
龜次郎鼓著眼睛瞪著老闆說:“也許,我很快。也許你的拳頭打不中。”他伸出拳頭,用力揮動著,在威普的肚子前停了下來。
令他吃驚的是,老闆爆發出一陣神經質的大笑聲。他摟住園丁,好像發現了一個真正的財寶。“那就行了!”他喊道,“龜次郎,我敬重你這種人。”他把強壯的雙手伸到矮個子的腋窩下面,將大吃一驚的日本人上下顛動著,嘴裡喊道,“收拾你的行李,你這死硬的小渾蛋,咱倆到山裡走一趟。”
龜次郎掙脫威普,狐疑地看著他。以前他就見過老闆這種癲狂的情緒,他認為威普要麼是喝醉了,要麼就是因為鳳梨出了什麼問題而腦子不正常了。
“過會兒,等你病好了。”
威普大笑,他又抓住這個工人,把他拖到草地上,指著翠綠的考愛島的山峰,霍克斯沃斯柔和地說:“你和我要去瓦胡島,龜次郎。咱們要在山裡炸開個洞。那樣,就會有更多的水源……”
“你說什麼呢,霍蘇沃蘇?”小個子日本人問。
“我們要用炸藥炸開一條隧道,穿過那些山,你來做炸藥。”
龜次郎一臉不相信地看著老闆。
“砰砰?”他問。
“很多砰砰!”威普說。
“有時候,砰砰,死人。”龜次郎說。
“所以我想找個有種的男人。”威普喊起來,“工錢多。一天一美元。”
“一天一塊五,更好。”龜次郎提出。
威普仔細看看這個小個子硬漢,笑了起來。
“給你,龜次郎。一天一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