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 4)

1941年秋天,終於有證據向火奴魯魯社會證明,普納荷學校能夠培養出年輕的學者,進行學術水準較高的歷史研究了。這個證據是星期五下午放學時散發的一張油印宣傳單。到了週五晚上,整個豪類社群都聽說了這件事,大家反應不一而足,就連有些向來對文學不感冒的東方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反應最為強烈的莫過於霍克斯沃斯・黑爾,這位穩重的男人讀完傳單的第四行就不禁勃然大怒。他有理由相信,這是造謠惑眾,必須有所行動,而普納荷的官員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已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過了一陣子,當他重新考慮這件事的時候,霍克斯沃斯意識到,他早就應該預見到會出麻煩,因為他想起來,他兒子布羅姆利這陣子一直行蹤詭異。

年輕的布魯姆【8】在專業木匠的幫助下,用自己的錢在後院立起了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要是有人問他這是什麼玩意兒,他總是說:“這是一個給大人用的戲劇舞臺。”這個東西周圍什麼也沒有,只有半個房間,沒有天花板,只有兩面木牆,裡面刻著四個小開口,開口後面是四個小包廂。這個荒謬的建築還真的有木地板,五英尺十英寸長,五英尺一英寸寬。木頭牆壁用兩英寸厚四英寸寬的木條支撐著,霍克斯沃斯注意到,兒子的幾個朋友也跟著幫忙。有一天,留著小平頭的惠普爾・詹德思拿著上次他們全家去德國時帶回來的新萊卡相機喊道:“嘿,黑爾先生,您能幫我們一下嗎?”

“幫你們幹什麼,威普?”

“我想讓您給這個新裝置當模特。”

“除非你們告訴我那是什麼東西。”

“布魯姆管它叫成人劇場。”惠普爾說,“他又異想天開了。”

“你想讓我怎麼當模特?”霍克斯沃斯問道。

“我想看看一個成年人是不是能坐進我們的小包廂裡頭。”

“你是說,坐進去?”

“是的。下面很穩當。”

“你想讓我鑽進去?”

“當然。用梯子。”

霍克斯沃斯做夢也沒想到,現在的孩子們能這麼沒大沒小地把父母指揮得團團轉,他有些後悔地爬進了那個奇怪的小包廂,儘量伸直腿,和藹地朝著小威普・詹德思笑了笑。

“我應該擺出箭牌衣領模特的姿勢。”他說。

“您現在的樣子就足夠引人注意了,先生。”威普答道,他用萊卡相機拍了幾張快照,“非常感謝,黑爾先生。”

霍克斯沃斯讀著這份具有煽動性的小刊物,回想著當時的情形,發現自己被耍了。到了今天,無論如何,他本人都是有責任的。

“可是你怎麼能估計到孩子們要做什麼呢?”他痛苦地咕噥道。

這份刊物的標題如下:

雙桅帆船甲板上的性愛

又名:他們不可能一直暈船

又名:船上的傢伙有情況

——關於傳教士的奇思妙想

作者:布羅姆利・惠普爾・黑爾

在普納荷學校,一眾熱心的好友都知道我對傳教士血統的尊重是不會向任何人屈服的。我本人、連同我的很多親密好友都是傳教士的後代。我家有一本歷經歲月、代代相傳的回憶錄,那是本人最心愛的財物之一,書中有著父輩們在繞過合恩角時所經歷的千難萬險的珍貴記錄,他們當時渴望透過善行來獲得拯救。但我認為這些不屈鬥士們的血脈更加彌足珍貴,而它現在也流淌在我自己的血管中,並塑造了今天的我。因此,當我提及某個具有科學性質的問題的時候——也是我在一所聲譽卓著的學校裡得出的研究成果,這所學校本身就帶有某些傳教士風格,我從中只獲得了最純粹的教導——我本人也屬於黑爾家族、惠普爾家族、布羅姆利家族和休利特家族。事實上,我懷著萬分謙虛的心情——我的朋友們公認謙虛正是我最大的特點——向大家發問:在我這一代人裡,也就是傳教士的第六代後代,誰能以更加謙和的風度談論傳教士事務?懷著同樣謙卑的心情,我只能這樣回答:非我莫屬。

我是聽著傳教士的故事長大的,向來對祖先們從波士頓來到夏威夷的漫長旅途的諸多方面懷有深深的興趣。途中那可怕的暈船症使得所有人受盡折磨。還有沒完沒了的膽病,使人們眼睛發黃,步履遲鈍,與便秘的症狀相似——如今的社會已經不講究委婉的修辭了。還有擁擠的船艙,八個人擠在一間船艙裡,而通常的體面人都覺得,那種地方只能住兩個人。還有不能洗濯衣物的不便,衣服發臭了也只有一個禮拜接著一個禮拜地穿下去,此外還有無可排解的無聊生活,周圍是格格不入的生活環境。

對於這種種艱難險阻,沒有哪個傳教士的後代比我思考得更多。事實上,我最近試圖重建我的祖先們在海上奮鬥時的真實生活場景,有好幾個晚上,我試圖跟他們過一樣的生活,努力透過種種模擬與他們感同身受。在本文配發的第一組圖片中,各位讀者會發現我對我的祖先忍受的種種困難的還原。

霍克斯沃斯不安地翻開下一頁,發現惠普爾・詹德思的萊卡相機的照相效果十分出色。布羅姆利・黑爾在鋪位上不懷好意地往外看著,他的身體擠在狹窄的船艙裡,還有……

“上帝!”霍克斯沃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那是曼迪・詹德思嗎?”他仔細看了看下一張照片,裡面顯示了一對夫婦是如何在狹窄的床鋪上睡覺的。他的兒子布羅姆利・黑爾在打著呼嚕,漂亮的、長著一雙長腿的曼迪・詹德思則戴著尖頂禮帽躺在他身邊,滿臉不快地看著他。“哦,我的上帝!我得馬上把曼迪的父親找來!”他有氣無力地說,然而那篇文章卻讓他著迷。在火奴魯魯,還有很多幸運的傢伙也搶到了一張配有威普・詹德思那張噁心照片的油印傳單,總數只有三百張,那些人也跟霍克斯沃斯一樣,正津津有味地讀著呢。

布羅姆利・黑爾的文章繼續。

一望可知,雙桅輪船甲板上的生活一定跟我們祖先所記載的一樣糟糕。但在我看來,我們偉大的祖先們在一個重大問題上總是緘默不語,這真是怪事。假設輪船上的生活的確是地獄,可日子還得過下去。哦,是的沒錯,日子的確一天天過了下去。事實上,藉由火奴魯魯出色的圖書館的幫助,我收集了某些關於飛速繼續的生活的資料。就拿那艘‘西提思’號來說吧,我的幾位祖先——其中包括我父親的父輩們和我母親的父輩們——就是乘坐著這艘輪船到達了這些熱情好客的海岸。‘西提思’號於1821年9月1日離開波士頓,1822年3月26日抵達拉海納港,在海上度過了兩百零七個備受風暴摧殘的日日夜夜。

某些公認的事實毫無駁斥的餘地——引自《植物學第二卷》——把上文中所引用資料應用於這些事實之上,我們便知道,這十一對傳教士夫婦生下的任何一個孩子,如果出生於1822年5月27日之前,那就一定受孕於——當然是在神聖的婚約之下——新英格蘭的陸地上。而任何出生於1822年12月21日後的孩子,出於同樣的原因,必定是受孕於夏威夷的土地上。可以肯定,這幾對傳教士夫婦的孩子如果出生於1822年5月27日到1822年12月21日之間,其受孕地點就不可能是任何其他地方,只能是顛簸的雙桅帆船‘西提思’號。讓我們看看其中一個船艙的乘客的情況:

父母 子女 生日

艾伯納・黑爾

傑露莎・黑爾 兒子彌加 1822年10月1日

約翰・惠普爾

阿曼達・惠普爾 兒子詹姆思 1822年6月2日

亞伯拉罕・休利特

尤蕾妮婭・休利特 兒子艾伯納 1822年8月13日

伊曼紐爾・奎格利

潔普莎・奎格利 女兒露西 1822年7月9日

布羅姆利藉助過去的記錄,證明了乘坐“西提思”號的十一對傳教士夫婦之中,有九對夫婦在那險惡的旅途中孕育了後代。接下來,他又開始一一分析其他幾對受人尊敬的傳教士夫婦,列出他們的離開日期和到達日期,與其子女的出生日期互相對照,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相當驚人的資料證據。“上帝,”霍克斯沃斯咕噥著,“要是這孩子把一半的腦子用在別的重要的事情上……”話雖如此,他還是像火奴魯魯的其他讀者一樣,迫不及待地往下讀。

雙桅帆船上驚人的繁殖能力相當直接地告訴我們,在擁擠的船艙裡,肯定有一種額外的消遣方式供大家打發時間,而我們的父輩,出於禮貌的考慮,並未將其對我們說明,不是嗎?我認為正是如此。

下面這件事情,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專家,但是從在彈子房外面轉悠的經歷,以及和橄欖球隊裡那些遠勝於我的同儕的爭論,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男性要使女性受孕——上帝禁止男性與其他雌性交配——至少得進行四次性交行為,而不是一次。照我的理解,這是人類在通常情況下的經驗,不包括通俗小說和言情電影——那是建立在巧合的基礎上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出這九個成功的受孕事件意味著……

霍克斯沃斯癱倒在椅子上。“這孩子的腦子有毛病。”他痛苦地嗚咽著,“現在他得去看病!”霍克斯沃斯說得對。年輕的布羅姆利列出了各種各樣有趣的資料和表格,還配上了一段擲地有聲的文字:

我認為自己有權利至少考慮一下最近由梵蒂岡尊敬的教皇提出的理論,該理論相當權威地認為,對於女性來說,有一個被神職人員指定為‘安全’的時期,而根據一位天主教要人在討論加爾文教徒的秘密生活的時候所說——儘管我認為該說法自相矛盾,我並非完全不解其樂趣之所在——公理派教徒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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