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 兩人便同時移開了視線,表面上看沒有任何異樣,但具體如何, 只有他們各自心中清楚。
洪文帝說罷, 便笑著看了兩人一眼。
目光先是落在了太子身上。
晏長裕微微垂眸, 靜立在一旁, 似乎並不關心虞晉與元朝會不會再續前緣。疏離淡漠, 與他平常無異。
洪文帝似是不經意瞧了一眼,視線便落到了虞晉身上, 笑著問:“懷思是怎麼想的?你儘管說,朕為你作主。”
虞晉默了片刻,才恭聲回道:“謝陛下關心。只是能不能再續前緣,臣做不得主, 這一切都要看師妹的意思。臣不想逼她做不喜歡的事,只願事事隨心。便是要再續前緣, 也要她心甘情願才好。”
“心甘情願。”洪文帝低聲重複著這個詞。
虞晉沒有直接拒絕,只說要等元朝心甘情願。這話,表面上似乎沒有應承,但實際上已經是承認了他對元朝有師兄妹之外的感情。
“不錯, 臣只想與她做一對相知相許的恩愛夫妻。”虞晉道,“若臣有幸能實現此願, 今生定不負這份心意。”
聞言, 洪文帝目光微深,定定地看著他。
虞晉沒有迴避他的目光, 面色如常, 恭敬沉默地站著,任由洪文帝打量。
“你向來是個認真的性子。”半晌, 洪文帝輕嘆,“看似溫和柔軟,其實也是個認死理的。放心吧,朕這回不會亂點鴛鴦譜了,也不會逼你心愛的師妹。”
說著,洪文帝輕笑一聲,玩笑道:“那丫頭可是鎮國公的心頭寶,朕哄著她還來不及,哪裡敢逼她?若讓鎮國公知道了,怕是得立刻回京找朕算賬。”
說到這,他又輕哼道:“你們是不知,此次為了元朝與太子退婚一事,鎮國公在摺子裡把朕罵得有多厲害。朕往後是不敢再給她賜婚了,這小丫頭心性不定,今兒喜歡這個兒,明兒喜歡哪個,朕的公主都沒她能折騰。”
這話自然是誇張了。
鎮國公向來謹慎謙恭,怎可能在摺子裡直言皇帝的不好?洪文帝這般說,無非是發發牢騷罷了。
“陛下言重了。”虞晉躬身道,“師妹並不是心性不定,當初與臣的婚事本就未詢問過她的意思,她不願也正常。至於與太子之事,”
說到此,虞晉微頓,偏頭看向一旁靜默的晏長裕,淡聲道:“師妹也曾為此努力過,只是兩人八字不合,無緣做夫妻罷了,此乃天意,與她無關。”
“無論是臣,還是太子,師妹都是真心相待,從未有過任何玩笑之意。”他朝洪文帝一拜,聲音堅定。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護著她了。”洪文帝無奈搖頭,“朕不過就開個玩笑罷了,還沒把她怎麼樣呢,你就這般護起來了。朕倒是沒想到,朕竟然養出了一個痴情種子出來。”
“在你心裡,是不是師妹比義父還要重要了?可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虞晉立刻單膝跪在地上,伏首道:“陛下於臣是君,是父。陛下對臣有再造之恩,若非陛下,臣早就死了,又怎能活到現在?陛下的恩德,臣無以為報,只願以這一身之力,為陛下守這江山社稷,萬死不辭!”
“快快起來!”
洪文帝忙走了下來,親自把虞晉扶起來,嘆聲道,“朕知道你的心意,從未誤會過你。方才就打趣你兩句而已。你是朕養大的,朕又豈會不懂?”
“懷思,你雖是朕的義子,但朕早已示你為親子。你可明白?”
“臣明白。”
虞晉順勢站了起來,恭聲應道。
“既然明白,往後可莫要這般客氣了。”洪文帝長嘆一聲,有些惋惜遺憾,“朕還記得你小時候,可最喜歡抱著朕的腿,仰著小腦袋,脆生生地叫朕爹爹了。”
“你算算,你有多久沒這般喚過朕了?”
說著,洪文帝板起臉。
“君在上,臣不敢不敬。”虞晉垂首道,“無論稱呼為何,在臣心中,陛下是臣唯一的父親。既是子,又豈能只顧自己暢快的道理?”
當初洪文帝冊封他為瑞王時,就遭受了許多反對。畢竟究其根本,虞晉只是養子義子,是一個外姓人。
外姓封王,自來都是國之大事。
那時虞晉雖然立下不少軍功,但這朝堂上下,有此等功勞的功臣可不少。
當時朝堂上還有朝臣以鎮國公舉例,直言若是虞晉都能封王,那鎮國公更該直接封親王才是!
當然這一建議,直接被鎮國公親口否了。
畢竟幾個皇子都未有任何冊封,一個養子卻走到了他們之前,這實在太惹眼了一些。
這件事當時鬧了很久,但洪文帝一意孤行,最終硬是把瑞王的名頭按在了虞晉的頭上。
也是自那時起,虞晉再未喚過父親爹爹之類的稱呼,而是與朝中眾臣一般,以臣自稱。
不僅如此,他的行事越發謹慎低調。
即便封了郡王,但從無半分驕矜奢靡。京中誰都知道,瑞王低調節儉,為此,甚至拒了郡王該有的封地食邑。
若非如此,這封王之事還有的鬧。
洪文帝明顯也想起了這些事,臉色微微沉了沉,須臾,他才嘆息道:“朕膝下几子,朕最愛的便是永寧與你。可惜,哪怕朕是天子,也做不到事事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