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落, 暮色沉沉。
寂涼的餘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被拉長,似乎也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涼漠。
晏長裕轉身, 目光平靜地與身後人對視, 淡聲陳述:“何為執著?她本就是孤的。”
站在他身後的正是慈惠大師。
原來在元朝到來之前, 晏長裕便先一步到了護國寺, 正與慈惠大師談事。起初, 他並不知元朝也會來。
聞言,慈惠搖了搖頭道:“執念太深, 傷人傷己。郡主如今已經另嫁他人,何不坦然接受,您與她緣分已盡。”
“大師是來勸孤的,還是幫孤的?”晏長裕神色冷了冷, 聲音平穩,“嫁了, 還能和離,還可以再嫁。孤與她的緣分是續是盡,由孤說了算。便是盡了,也可再續。”
他抬眸, 望著元朝離開的方向,輕笑一聲:“當初是她先來招惹孤的。”所以, 便該承擔起招惹了他的後果。
“殿下, 當真決定了?”
慈惠輕嘆口氣,“您不怕她恨你麼?”
晏長裕默了默, 須臾, 才回道:“大師不用再勸了,您放心, 孤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從始至終,他都很冷靜。
在想通自己的感情後,放下抵抗後,他便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如今走過的每一步,都是他深思熟慮下的選擇。
說到此,他頓了頓,聲音輕緩,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會讓她有機會恨我的。”
他從來沒想過要殺了虞晉,相反,他要虞晉活著,要她心甘情願地向他走來。於公於私,虞晉活著,才更有利於他的計劃。
死人是會被美化的。
虞晉若死了,或是死在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刻,她便永遠也忘不了他了。晏長裕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所以,虞晉得活著。
活著親手把她推開。
只有活著,傷害才不會被淡化,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清晰。痛了,她才不會想起他,才會主動的忘記那個人。
她才會明白,那個人不適合她。
“她既然喜歡過孤一次,便能喜歡上第二次。”晏長裕微微勾唇,不知想到了什麼,沉冷的眉眼有些許柔緩,篤定地說,“這一次,孤不會再錯過。”
慈惠無言。
只幽幽輕嘆一聲。
不等他說話,晏長裕已經道:“所以大師無需再說那些勸說之語。孤此次來尋您,只是為了弄清這前世今生之事,請您助我尋回所有的記憶。”
在此之前,晏長裕其實並不著急登上那至高之位,他不介意多等幾年。可現在,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唯有站在頂峰,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才能真正的擁有她。
幸運的是,這兩件事並無衝突,只會讓他生出更多的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前世記憶便至關重要了。
便如此次改良戰船與武器一事,是他憶起了前世有關這部分的記憶,這些東西才能提前現世,他才能把虞晉送走。
只不過前世的記憶斷斷續續,有些地方甚是模糊。
比如,前世他為何要把陸瑾接進宮,甚至還納為妃嬪?既然不是喜歡,那必然有其他原因。
只不過無論晏長裕如何回憶,那部分記憶卻像是蒙上了一層暗影,根本看不清。
思及前世,因著這件事,衛元朝與他吵架,晏長裕便更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想要回前世所有的記憶。
世人大多都知慈惠大師是高僧,很是靈驗,唯有皇室之人清楚,慈惠大師真正的能力。
晏長裕曾經不信,但如今,他想信一次。
——況且,上天讓他憶起前世,不正是幫他麼?
*
元朝並不知晏長裕也來了護國寺。當然,便是知道了,她也不會太在意。在她看來,在她嫁給虞晉後,她與晏長裕便徹底結束了。
所以她不想糾結過往。
從慈惠大師處回來後,她回了小院,用了晚膳,瞧著時辰還早,便讓襲月多了點了幾盞燈,把陣線拿了出來。
她是準備再繡兩個香囊,一個給爹爹,一個給虞晉。
送予爹爹的香囊倒是不難做。衛震並不喜太花哨的東西,他自來平實樸素,比起好看,更注重實用。
所以元朝也不需要繡多麼複雜的花樣,仔細縫好即可。
待明日慈惠大師把平安符給她,她便可以把平安符裝進去,然後派人送去邊關。
倒是給虞晉的要複雜一些。
若還是師兄妹,倒不必如此鄭重,但這是他們成婚後,她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元朝自是想盡善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