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歸去(1 / 9)

自從那次夜晚兵變後,武帝這幾天連日都用照影香才能安眠。

夢中之人溫潤如玉,情意繾綣。恍然夢醒後,御案上只放著一封言辭生硬的書信。

這悔過書只有寥寥三十幾個字,字跡剛勁,運筆如劍。

在信中,蕭暥言簡意賅地把來龍去脈澄清了。

武帝原以為他這處境,怎麼也該服一下軟,折一回腰,至少學會說幾句順耳的話。譬如大臣們張口就來的臣有負君恩,痛改前非之類的辭色,在蕭暥書裡連半個字都看不到。

多年握劍的手,即使握著筆,筆下也帶鋒。

武帝端起茶盞淺啜,讓曾賢把悔過書傳給眾人,“你們看看,蕭將軍是怎麼寫悔過書的。朕看他倒是硬氣得很。”

柳尚書接過來,挑剔地耷著眼皮道,“蕭將軍悔倒是悔了,不過他似乎悔的不是私自調兵,他悔的是沒有抓住赫連因。”

薛司空在一旁不冷不熱地道:“他哪裡是悔沒抓住赫連因,他這是抱怨陛下削他的兵權。”

茶盞重重頓在案上,武帝道:“無詔調兵,朕看他的權力大得很。”

“朕調走陳英、瞿鋼,就是為折斷他的羽翼,以為他會懂事些,他倒給朕來個無詔調兵,差點演一出逼宮,看來是防不勝防了。”

柳尚書察言觀色道:“陛下,蕭暥是猛虎,折斷羽翼還不夠,要拔掉他的長牙。”

武帝眉峰一斂,“繼續說。”

“臣以為,要除去銳士營。”

武帝道:“朕已經將他手下十萬銳士,調走了七萬精壯。大梁城只剩下不到兩萬老兵。”

薛司空道:“僅分解兵力還不夠。”

“能怎麼辦?”柳尚書不解道,“莫非……”

他手悄悄在袖中一橫,做了個殺勢。

“這倒不必。”薛司空道:“你我都是文官,不懂軍中的袍澤之義,銳士營是蕭暥一手建立,在亂世烽火磨鍊出來的一支精兵勁旅,只要銳士營的軍番猶在,軍心就散不了。”

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憚之色,“陛下,這些年的南征北戰,銳士營早已不僅是一個軍番,它是一種象徵。是無堅不摧的利器,是深入骨髓的鐵血!”

武帝聽到這裡,手指的骨節不由微微屈起。

銳士營就是蕭暥的牙齒,不僅要斷其羽翼,還要拔掉他的牙齒,才會讓蕭暥學著聽話。

武帝斷然道:“傳令,丙南等一干南安大營將領無詔私自動兵,一律下獄聽候審訊,其麾下三千士兵全部解械,禁閉營中,等候發落。”

然後他手指輕叩著茶盞,漫不經心道:“至於審問,就讓楊拓來。”

薛司空暗吸一口冷氣。殺父用子,楊拓會如同一條瘋狗般撕咬任何關進籠子裡的人。

“蕭暥不是寫不來悔過書麼?”皇帝目光一掠,道,“柳徽。”

“在。”柳尚書趕緊躬身上前。

“你去寫一份書,把蕭暥及其銳士營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京城流血夜,□□皇后,暗殺阿迦羅,引北狄入侵,火燒盛京城……這些年,你能想到的條條樁樁都寫上去!寫完之後,發往大梁。”

他微微眯起眼睛,“將軍鐵血,讓他舞文弄墨是為難他了,既然他寫不來,抄總會罷!”

***

風雨晦,關山遠,案頭酒殘,夢裡衾冷。

雲越進來的時候,就見蕭暥一臉清冷的靠在榻上,手中擺弄著一枚晶瑩玉潤的小瓷瓶。

“謝先生送來的?”雲越問道,

自從兩年前,蕭暥在北伐之際,冰天雪嶺中寒毒侵入心肺,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謝映之屏退所有人,以非常之法為他治療,此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先生來過了?”

蕭暥眸色深沉,靜靜道:“先生,已經不在了。”

他說著抬起清瘦的手,指了指案上,那裡擱著一封信。

信中,謝映之筆意灑脫,並沒有提及自己的近況,字裡行間也依舊曠達淡然,卻還是被他看出了依稀的訣別之意。

也許到了蕭暥這個時候,對於分別,已經格外地敏感。

“先生乃神仙中人,大約是去雲遊清修了,主公尚在病中,不要多想,還需放寬心。”雲越說著,給他腰後放上軟墊,又看向他手中的小瓷瓶,“這是什麼藥?”

蕭暥沉聲道:“假死之藥。”

雲越頓時一愕。

謝映之在信中道,冥火寒毒專吸人的生氣,所以對於死者無效,一旦服下此藥,呼吸心跳停止,體溫驟失,寒毒就會自然消除。

蕭暥現在多病纏身,不僅噬心咒反覆摧折,所中的寒毒也深入肺腑,半夜咳嗽咯血,難以安睡,藥石無醫。

使用此法,至少能將寒毒除去,餘下的噬心咒雖無治,但是今後天下太平,蕭暥也不必再南征北戰履歷風霜,就可以好生修養,說不定還能拖延十年八載。

其實蕭暥明白,謝玄首還存了另一個想法,假死避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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