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魚洗好手出來，沒急著去產房。她走進了柳醫生的診室。夜裡患者不多，柳醫生坐著呆。
見到秦小魚，馬上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眼神裡恨恨的，就像在說，你還是來了。
盧鏑說得對，她的心理太脆弱了，如果逼急了，很可能走極端。
“真是緣分，我小姑子生第一胎時，在二輕醫院，也是我送進去的。當時她未婚生子，生下孩子不知怎麼養。是齊四說的，給我，我養吧。”秦小魚坐在凳子上，也不看柳醫生，自顧說道。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柳醫生冷冷地說。
“我只是想說，你們瞭解的齊四，其實並不是他。他對家人好，對朋友好，寵老婆，疼愛女兒，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秦小魚繼續說道。
“我哪裡不好了？我也都很好啊。”柳醫生突然湧上淚來，她拼命忍著，忍得全身都在抖。
“你很好，他也很好，我也很好，這世上只有一個不好的人，死了。卻要連累別人。是我們倒黴嗎？”秦小魚這一句，柳醫生瞬間就崩潰了，這大概是她在心裡說了無數次的話，總算有人說出口了。
為什麼非要讓她遇到丁一虎，她做了什麼事上天這麼懲罰她？
“這件事，我們都很無奈，我明白你的處境。如果我強勢把這件事公開，可能救不回我哥，還搭上你，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秦小魚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
“怎麼辦？能怎麼辦？”柳醫生痛哭流涕。
“辦法總是有的，丁一虎已經死了，可是我們還活著，不是嗎？”秦小魚說完，沒有再多說，轉身走了出去。
唐文文這是二胎，雖然胎兒很大，可是生起來比一胎要容易得多。一個九斤多的大胖小子出生了，姑姑樂得合不上嘴，只有蔣浮生嘀咕一句，怎麼是男孩子啊。
秦小魚聽了，白他一眼，“你說話注意，小心文文收拾你。”
“就是，男女都一樣，文文給你生一個就不錯了，你還敢挑撿，也是欠揍。”姑姑這覺悟是真夠高的了，可見文文在家裡的地位，秦小魚是徹底放心了。
因為孩子太大，唐文文受了點罪，留醫院觀察一天，沒有馬上出來。
盧鏑岳母不知哪得的訊息，第二天就跑到醫院來，帶著保溫飯盒，裡面裝著金燦燦的小米粥。
“太感謝了，這還折騰您一趟。”姑姑聽秦小魚介紹了身份，一個勁兒的道謝。剛她還在脾氣，因為陳媽丟三落四，帶了這樣忘那樣，粥也煮得不像樣。
把阿雷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趕緊開車回去取忘帶的東西。
“這粥看著就香，這是文文有福，要什麼來什麼。”秦小魚笑著說。
“我看看大胖小子。”盧鏑岳母說著湊到嬰兒床前。
這足月生的胖小子，真是很漂亮，不像一般剛生出來的嬰兒，皺巴巴麻賴賴又黑又瘦還滿臉褶子，文文這孩子跟滿月了似的，凝脂般的一張臉，大眼睛雙眼皮，炯炯有神，鼻樑子都是鼓鼓的。
“喲，從小看我們乾巴瘦的小菲，看這麼個胖小子，真是愛煞了！”盧鏑岳母喜歡的不得了，看也看不夠。
“我們小菲是大美女呢。”聽說盧小菲瘦，秦小魚不樂意了，見姑姑不解就解釋道，“那是我乾女兒呢。”
“瘦還不好辦，給我送來，幾天就給你催胖了。”姑姑自豪地說。
“噫？小鏑一起來的，怎麼沒過來？”盧鏑岳母這才現，少了一個人。
“他也過來了？”秦小魚心想，真不容易，這麼個人能跑來探望產婦，這可是極大的面子。可是他人呢？
盧鏑岳母跟姑姑邊聊邊等，還順手幫她收拾一下，兩個人一見如故，只是盧鏑面都不露，也不知跑哪去了。
“我得回去了，中午要做飯。”盧鏑岳母坐不住了。
“您去忙，他個大活人還丟了他？”秦小魚那天見，知道盧鏑的身體已經復原，雖然看起來很瘦，可他就沒胖過，跟原來比，這叫恢復出廠設定。
說是這麼說，秦小魚送走盧鏑岳母，還是沒有馬上回病房。她隱隱覺得，盧鏑去做別的事了，也許是……
她不敢往下想，按說不會的，盧鏑這人講原則。他可以跟秦小魚做朋友，唐文文和蔣浮生也一樣沒問題，可是對他而言，齊四的出身不同，不相與謀。
秦小魚站在三樓的大廳，向下看去，人來人往，醫院是最繁忙的地方。
當年唐文文生一胎時，齊四也正好抱了大兒子，那時的喜悅歷歷在目，轉眼他的未來就畫上問號了，能不能平安歸來，誰也不知道。
齊四說，出來混早晚要還的，他有這個覺悟。
他已經知道錯了，這條路，就不能讓他再走回不了嗎？
“有人要跳樓！”樓上樓下突然一陣亂，秦小魚驚愕地看著人群樓上樓下亂竄，她拔腿就跑，跟上去。
她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可是憑直覺，這個要跳樓的是柳醫生。
在天台口，她一眼就看到滿頭大汗的盧鏑。
“小魚，都怪我！”盧鏑見到秦小魚，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不撒手。
秦小魚定睛一看，柳醫生已經站在了平臺的欄杆外，一動不動。
“我就是想找她談談，前面都很好。後來遇到個熟人，他叫我盧部長……柳醫生受刺激了，以為是組織上都知道了。”盧鏑頓足捶胸。
“別慌，你是好心，不怪你。現在她還沒跳，有挽回的機會，你先退後一下。”秦小魚把盧鏑推到後面，不遠處已經擠了一堆人看熱鬧，指指點點，只是不敢靠近。
“你跟她談話時是以什麼身份？”秦小魚低聲問。
“我說我是齊四的表弟。”盧鏑斯斯艾艾地說。
秦小魚心裡一暖，好吧，表弟。
她慢慢向前走去，柳醫生察覺了，轉過頭，冷冷地說，“你別過來了，我要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跳下去，就解決問題了嗎？”秦小魚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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