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歡迎你,還請岑右使速速離去。”
沈仲清此話說得很不客氣,岑不語卻一點不惱,目光越過擂臺看向後方搭起的巨型紅色布幔,上書“英雄大會”四個大字,筆走龍蛇,氣勢磅礴。
“既是英雄大會,那岑某就恬不知恥一回,自封個英雄名號吧。”
瘦如枯枝的右手煞有介事敲了敲頭上鐵面,叮叮兩聲脆響,他靈光一現,笑道:“我知在座各位瞧不上我,但岑某仍不知死活要來湊熱鬧,無異於羊入虎口,一身孤膽。不如就叫孤膽英雄吧。”
他環視一週,高聲問道:“沒和哪位英雄的名號相沖吧?若是有,我再改一個。”
“放肆!”斷空堡掌門敖江怒斥一聲,“岑不語,你莫要囂張,今日我等江湖英豪齊聚在此,你再這樣張狂,定叫你有來無回!”
“這位兄臺莫要誤會,岑某隻是和姬妾外出遊玩,並非存心前來惹事。”岑不語彬彬有禮,還朝敖江拱了拱拳,但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這英雄大會什麼狗熊、笨熊都能參加,又無明文禁止我這個姓岑的入內,岑某今天還就非得自討無趣了。”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躍上擂臺,扒頭看了一眼傅少御。
傅少御已被攙扶起身,身形筆挺如松,唯獨肩頭血漬觸目驚心。
岑不語粲然一笑:“傷了?”他扭動兩下脖子,關節發出兩聲脆響,森然鐵面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不掩興奮,“今天走運的話,岑某沒準還能落個盟主噹噹,到時候魔教右使的位子不要也罷。”
他分明沒把在座的各位放在眼裡,頓時群情激憤,拔劍聲齊齊響起。
“且慢!”岑不語戒備地豎起一隻手,“江湖中人就要守江湖的規矩,明明是一對一,你們怎麼能群起攻之?沈前輩你最通情理,你來說句公道話。”
沈仲清沉吟不語,面色不悅。
他沒法開口。
講道理,岑不語雖是魔教右使,但魔教近年與中原武林相安無事,上次來他壽宴鬧了一場,倒也說不上結了樑子,若是此刻圍攻岑不語,只怕又會惹來麻煩。
踏仙閣還未清繳,實在不能再招惹一個魔教。
賈高虎站在人群后高聲嚷嚷:“哼!正臉都不敢露的臭小子,囂張什麼!就算一對一打起來,你也不是爺爺的對手!”
旁邊趕緊有人把他往後拽,剛被小姑娘踹下臺的人,就不要在這放狠話了。
岑不語莞爾:“那好,岑某就挨個討教討教,誰先來?”
“我。”敖江上前一步,朝沈仲清拱手請戰,“沈老,讓我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長長教訓!”
沈仲清眉頭緊鎖,點了點頭:“小心。”
眾人皆退下擂臺,傅少御被燕無計帶去一邊包紮傷口,燕無計一臉愧色:“飛霜從小被我寵愛壞了,她不是個壞心的孩子,只是脾氣……”
“燕前輩不必掛懷,我知道霜妹是個好姑娘。”
傅少御看了眼臺上的戰況,敖江手持虎頭雙鉤,掏、拿、捉、提,招式凌厲且極富有攻擊性,岑不語左手持劍,右手如鷹爪,從容應對,絲毫不顯劣勢。
一時難分勝負。
他轉開眼,想開慰蕭絕兩句,卻不見了人影,心下驟然一凜。
方才現場人群騷動,他竟不知蕭絕是何時不見的!
傅少御心裡隱隱感覺不安,他太清楚蕭絕的個性了,燕飛霜之前百般殷勤已讓蕭絕不耐煩,今日自己又故意放水受了那姑娘一劍,只怕她性命堪憂。
思及此,傅少御不能再等,隨意尋了個藉口離了擂臺,匆匆去找蕭絕下落。
他並沒有猜錯,蕭絕一路尾隨燕飛霜,想找個僻靜之地把人殺了,沒想到燕飛霜一路哭著回了武侯府,他猶豫片刻,也跟著進了門。
花園裡隱有打鬥聲傳來,蕭絕側耳細聽,辨明方位後,提劍悄聲過去,竟發現有群頭戴面具的黑衣人正在假山後地牢口與幾名守衛搏殺。
有人躬身從地牢裡跑出,?披著黑色斗篷,頭被大兜帽罩著,看不清臉。
但地牢裡只關押著唐筠一人,不是他還能有誰!
蕭絕納罕:莫非是唐筠早有反叛踏仙閣之意,暗中培養出了這麼多忠心耿耿的爪牙?
對方約莫近二十人,蕭絕在心裡掂量著此刻若是衝過去會有多少勝算,忽聽得一聲驚喝,燕飛霜已提劍衝了上去。
哼,自尋死路。
蕭絕冷眼旁觀,見那幾名守衛很快被斬殺在地,只剩燕飛霜一人苦苦支撐。
那群黑衣人並不戀戰,見唐筠得救就要撤逃,偏偏燕飛霜不識進退,也不知何時察覺蕭絕在的,竟大喊一聲:“蕭公子快攔住他們!”
“蠢貨。”
蕭絕冷冷吐出兩字,從拱門後現身,不急不慢朝假山那邊走去。
唐筠見他如老鼠見了貓,緊抓著絕影的手腕,小聲催促:“趕緊走趕緊走,這個瘟神見了我就要殺,惹不起惹不起!”
他這幾天被關在地牢,吃喝不好,腿腳發軟。又因眼睛一時受不了強烈光照,看東西都有點模糊。
絕影一把將人打橫抱起,輕輕鬆鬆躍上紅牆,幾個起落消失在視野之中。
其他人也迅速撤離,不與戀戰。
“別逃!”燕飛霜急紅了眼,這些人是踏仙閣的惡徒,是那個殺了她哥哥的同黨,她不能眼睜睜看他們逃走而無所作為。
但她已在擂臺耗費太多體力,眼下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於蕭絕。
然而,蕭絕從陰影中走來,明明披著一身燦爛夏陽,渾身卻仍似冒著冷氣,教人心悸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