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十面埋伏

小說:羊的門 作者:李佩甫

一個電話打到潁平,說省裡要來調查組。範騾子先就慌了,他就趕快給呼國慶撥了個電話。

呼國慶接了電話後,沉吟片刻,說:“你馬上過來。”

呼國慶是何等人物,放下電話後,他就明白了,這一定是那姓蔡的在外邊活動的結果!這個假煙案一旦交上去,那麼,過不多久,肯定會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加上王華欣在後邊給他們出謀劃策,任其發展下去,那就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情。省裡一旦插手,只怕連那些處理假煙的錢也要上交。搞來搞去,七跑八跑的,說不定又會回到姓蔡的手裡。縣裡動了這麼大勁兒,其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這邊呢,他已經把話說出去了,到時候,教師的工資怎麼辦?那不等於他吹牛皮,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況且,就在這段時間裡,告狀信滿天飛!縣城裡已經謠言四起了。有人竟然說他呼國慶曾偷偷地去彎店索要賄賂,因為口張得太大,人家沒有答應,所以才去查人家的。有人甚至說,這是狗咬狗一嘴毛!

呼國慶心想,看來,事態很嚴重啊!

於是,就在範騾子趕到時,縣公安局的楊局長也被他召來了。待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後,呼國慶劈頭就對範騾子說:“你把彎店假煙案的情況給楊局長彙報一下。”範騾子也不知道呼國慶要幹什麼,就一五一十地把彎店製假、販假的情況給楊局長講了一遍。接著,呼國慶很嚴肅地指示說:“楊局長,這是一個上億元大案。上邊非常重視。製假販假,證據確鑿,影響極壞。最近,聽說那姓蔡的四下跑,到處活動,你先把那姓蔡的給我扣起來!”

不料,楊局長卻說:“呼書記,這件事,看來也不是一個人的問題,由公安出面,怕不大合適吧?”

呼國慶沉著臉,久久不說一句話。他心裡清楚,這個楊局長也是王華欣提起來的幹部,對彎店的情況大概也知道一些,不然,他不會說這樣的話。於是,呼國慶背過身去,輕聲說:“老範,你先出去一下。”範騾子很知趣地退出去了。緊接著,呼國慶揹著雙手,在屋子裡一趟一趟地來回走動。他走到哪裡,楊局長的目光就跟到哪裡,可呼國慶根本就不看他,只是不停地走……過了一會兒,一直等他把聲勢造足了,才突然轉過身來,單刀直入,對楊局長說:“老楊,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聽縣委的?還是聽王華欣的?!”

這句話問得太猛,太直接!頓時,楊局長頭上冒汗了。他頭上冒出了一豆一豆的汗珠,那汗珠雲集在他的腦門上,像豆花一樣,一片一片地盛開著……片刻,他終於抬起頭來,說:“我聽縣委的。”

呼國慶說:“那好。你馬上把人給我扣起來。三天換一個地方,不允許任何人接觸他!”

楊局長遲疑了一下,說:“扣人我執行,可我只有十五天的許可權。超過十五天,就得報檢察院了……”

呼國慶手一擺,說:“技術問題由你處理。今天務必把人給我抓回來!”

楊局長不由得兩腳一併,說:“是。”

等楊局長一走,呼國慶又把範騾子叫了回來,吩咐說:“等省調查組的人到了以後,你的任務就是陪他們吃好、住好、玩好。記住,關鍵是拖住他們,不能讓他們瞭解任何情況。”

範騾子說:“這個你放心。可他們要是死追不放哪?”

呼國慶很乾脆地說:“你就往我這兒推。”

中午的時候,呼國慶仍不放心,又給縣公安局的楊局長掛了一個電話。楊局長在電話裡說,他正在調動警力。因為彎店是個大村,怕人手少了會出現意外情況。呼國慶一聽,眉頭皺起來了。馬上對著電話說,立即取消這次行動!楊局長急了,說怎麼了?呼書記,你是信不過我?!呼國慶解釋說,不是不相信你。你講的有道理。我也怕出現意外情況,萬一被群眾圍住怎麼辦?這樣吧,你馬上帶兩個人到我這裡來,就地待命。

放下電話後,呼國慶沉思片刻,又給範騾子掛了一個電話,叫他立即過來。於是,範騾子撂下飯碗,又“橐橐”趕來了。呼國慶匆匆地對範騾子說:“你現在就坐我的車,到彎店去一趟。你一個人去,把那姓蔡的給我請來,就說我要找他談話。”

範騾子說:“他要不來呢?”

呼國慶說:“你一定要把他弄來。你就說,請他來,是要跟他談拍賣機器裝置的事。他會來的。”

範騾子走後,呼國慶仍有些心神不寧。他當然知道那姓蔡的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製假販假這麼多年,已成了氣候了。那“億元村”也不是平白喊出來的。他錢來得容易,撒得就開。再說,這姓蔡的又是有名的大方人,既然如此,誰知道他到底賄賂了多少上層人士?!除了王華欣,他背後還有沒有更厲害的人物?這是不能不防的。如果他得到訊息,人一跑,那事就難說了。他覺得這事既然辦了,就必須想得更周全些,得有十二分的把握才行……

呼國慶思前想後,反覆掂量,最後,又給省報的副總編馮雲山掛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三聲之後,話筒裡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哪一位?”呼國慶趕忙說:“是馮老師嗎?我是國慶哇。”立時,電話裡的聲音變了,馮雲山十分熱情地對著話筒說:“噢,是國慶啊。國慶,聽說你當‘老一’了?祝賀你呀!你這個國慶,也不請我去你們那裡玩玩。”呼國慶說:“馮老師,我這次就是邀請你的。我正式邀請你到潁平來……不,不是客氣,我是誠心誠意的。你聽我說,我們這裡最近來了一個神人。是,確有其事……我已經試過了,人家是帶功按摩。人家給國家領導人都按過。對,對,放音樂。按頭時放的是《二泉映月》,按身子時放的是《百鳥朝鳳》,絕了!你不是腰不太好嗎?來這裡住上一段,洗洗桑拿,讓他給你好好按按,一切由我安排!……”馮雲山高興地說:“此話當真?”呼國慶就說:“我馬上派車去省裡接你。”馮雲山對著電話說:“那倒不用了,我帶車去吧。”呼國慶又一次叮囑說:“那好,你可一定來呀!”

放下電話,呼國慶又叫來了秘書,讓他趕快去準備兩份材料,一份要詳,是準備讓省報公開發表的;另一份要簡,是要讓馮總編帶回去,作為“內參”往上邊送的。題目一定要打眼,內容就是彎店村假煙案……秘書聽了,自然不敢怠慢,就急匆匆地準備材料去了。

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半鐘,那電話才驟然響了!

當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有一刻,呼國慶怔怔地站在那裡,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個電話。他想,萬一人跑了呢?

這時,時間已不允許他多想了。當鈴聲響到第六遍時,他快步走上前去,抓話筒時,就像攥了個火炭似的!他對著話筒大聲說:“我是呼國慶。”此刻,只聽話筒裡說:“呼書記,客人請到了。”呼國慶暗暗地罵了一句,而後說:“人呢?”範騾子在電話裡彙報說:“已經到縣城了。你不是要跟他談話嗎?”呼國慶說:“你馬上把他交給楊局長,交給楊局長之後,你就不要管了。”

於是,這位名為蔡花枝的蔡先生,半個小時之後,就糊糊塗塗地被送到鄰縣一個看守所裡去了。他剛剛被帶走,不到一刻鐘,省調查組一行五人到了潁平縣。領頭的自然是那位菸草局的梅局長。

當天晚上,呼國慶又親自擺酒為梅局長一行接風。在縣委招待所0號廳裡,擺了一桌極為豐盛的酒席:酒上的是“茅臺”,煙上的是“大中華”(真的)!主菜是從南方空運來的“大龍蝦”……在一旁作陪的範騾子特意給梅局長介紹說:“在我們潁平,這是最高規格的接待。這裡沒有1號廳,1號不好聽不是?在咱潁平,0號就是1號,意為圓圓滿滿,是‘老一’親自出面才用的。除非省裡來了貴客,一般進不了0號……”

呼國慶打斷他說:“你給省裡領導講這些幹什麼?領導們啥沒吃過?主要是要配合好領導的工作。”範騾子忙又說:“那是。我囉嗦幾句,是想說明縣委的重視……”呼國慶端起酒說:“省裡領導親臨潁平指導工作,縣委能不重視嗎?不要再說了,梅局長,我敬你三杯!”一時杯來盞去,風捲殘雲,縣菸草局的頭頭們輪番上來敬酒,他們也都不說什麼,只剩下一個字:“喝!”待酒過三巡,呼國慶站起來說:“梅局長,失陪了。我那邊還有個會。”梅局長初來乍到,已喝得迷迷糊糊,就說:“你忙,你忙。”呼國慶卻轉回頭又對範騾子指示說:“老範,我就要求你一條,對省調查組的工作,要人給人,要車給車,全力配合!”梅局長站起身來,一語雙關地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呼國慶出了0號廳,七轉八拐又到了樓上的另一個雅間。那雅間的門上標的是二號廳。推開門,只見又是一桌豐盛的酒席:酒上的仍是“茅臺”,煙上的也是“大中華”(真的)!主菜自然也是飛機空運來的“大龍蝦”……客人是剛到不久的省報副總編馮雲山,在一旁作陪的是縣委宣傳部的徐部長等人。進了門,呼國慶三步兩步搶上前去,跟馮雲山握手:“馮老師,實在對不起。有個會,晚來了一步。”馮雲山笑著說:“不晚,不晚,我也是剛到。”待呼國慶坐下後,在一旁作陪的徐部長也趕忙介紹說:“馮老師,在我們潁平,這算是最高規格的接待了。咱這裡沒有1號廳,1號不好聽不是?在咱潁平,2號其實就是1號,是‘老一’親自出面才用的。除非省裡來了貴賓,一般進不了2號……”

呼國慶又批評道:“你說這些幹什麼?馮老師是省報總編,啥沒見過?啥沒吃過?在馮老師眼裡,這算什麼?咱潁平小地方,要啥沒啥。要不是我親自打電話,你能把馮老師請來嗎?”徐部長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馮雲山很矜持地笑了笑說:“太豐盛了,太豐盛了。像這樣有龍蝦的酒席,在省城,一桌也是要上千元的。謝謝,謝謝。”呼國慶說:“咱閒話少說,倒酒倒酒,馮老師輕易不來,我得跟他好好喝兩杯!”馮雲山馬上說:“酒是不行,我高血壓,肝兒也不好,醫生不讓多喝。”接著,他又暗示說,“那‘神人’倒是可以見一見。”呼國慶說:“那沒問題。先吃飯,今晚上我就陪你去!”聽了這話,馮雲山高興了,說:“國慶,有見報的任務沒有?要有,我回去就發!”呼國慶就隨口說:“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第二天,梅局長一覺醒來,頭仍是暈暈的,看看錶,已近十一點了,卻不見縣裡有人來。梅局長的臉當時就沉下來了。一直等到十一點半,範騾子才匆匆趕來了。他一進門就說:“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來晚了。”梅局長黑著臉,一句話也不說。範騾子說:“梅局長,實在是對不起。昨晚上,局裡出了車禍,傷了好幾個人……”一聽他這麼說,梅局長的臉色才慢慢緩過來了,說:“我們來這裡是工作的。你要有事,可以讓別的同志來嘛。”範騾子說:“基層這些人,都沒見過啥世面,我是怕他們照顧不周……”梅局長說:“那好,下午就開始工作!”範騾子抬頭看了看錶,說:“先吃飯,先吃飯。”就這麼,三說兩說,就又把這一行人領到餐廳裡去了。這一次,範騾子還特意叫來了一個“酒簍”。在平原,可以說各縣都有這樣的“酒簍”。“酒簍”是專門來陪客的,只要“酒簍”一上桌,那是一定要喝倒人的。

不料,等菜上齊之後,梅局長突然一變臉,很嚴肅地說:“從今天起,酒是一滴都不喝了。”範騾子訕訕地站了起來,賠著小心說:“梅局長,你是上級領導,到咱潁平,要是酒一滴不喝,我也沒法給縣委交代。這樣吧,入鄉隨俗,不能多喝,就少喝點。”這時,“酒簍”就站起來了。“酒簍”說:“梅局長,你是省裡來的大領導,到咱潁平小縣,那是上上的貴賓!是八抬大轎都請不到的。酒你可以不喝,我的‘段子’你不能不聽。我現在給你講三個‘葷段子’,講了之後,如果有一個人不笑,我把這桌上的酒全部喝光,喝光後我站起就走,絕不再為難領導!這行不行?咋也是到咱潁平來了,禮數還是要講的。對不對?”範騾子在旁邊一唱一和地說:“好,好。你說吧。可有一樣,要是領導不笑,你咋辦吧?!”“酒簍”說:“我不是說過了嗎,要是領導不笑,我頭朝下從這間屋子裡‘骨碌’出去!”於是,“酒簍”就開始講他的“段子”了。

講了第一個,梅局長仍是緊繃著臉,沒笑;講第二個的時候,“酒簍”剛說了一半,只聽得“噗”的一聲,一口茶水從梅局長嘴裡斜翹著噴了出來,立時就是前仰後合,滿桌大笑!……再往下,就由不得客人了,“酒簍”的才華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他先是敬酒,二是勸酒,三是跪酒(那是在客人面前雙膝跪倒,雙手捧著一杯酒,高高舉起,頂在頭上,可以說是到了頂禮膜拜的程度,你還能不喝嗎?!)……就這樣,三瓶酒下來,已是一片狼藉!

等梅局長再次醒來,已是華燈初上了。他看了看帶來的四個人,有三個還在床上躺著,吐得是一塌糊塗!梅局長氣呼呼地說:“這酒是堅決不能再喝了!”誰知,晚飯並沒再讓他們到餐廳去吃,卻讓小服務員一一送到房間裡來了。想得倒是挺周到:一人一碗醒酒湯,一碗敗火的綠豆粥,一碟炸好的小饅頭,四樣爽口的小菜,還有水果之類,都是他們心裡想吃的。於是,也就不好再埋怨什麼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範騾子帶著一輛麵包車趕到了招待所,又把他們一一請上了車。待車子開出縣城時,梅局長突然覺得不對勁,就質問範騾子說:“停車!這是到哪裡去呀?”這時,範騾子趕忙解釋說:“梅局長,這是先拉你們到彎店去實地考察一下,彎店就是那個有名的造假億元村……另外,本地也有一些古蹟,想你們來一趟不容易,也順路看一看。”梅局長臉一沉說:“老範,你是不是想封鎖我們呢?!”範騾子很委屈地說:“梅局長,你是省裡來的大領導,我就是長一百個腦袋,也不敢封鎖你呀?”一時,場面就顯得非常尷尬,幾個人都望著梅局長,誰也不敢吭了。

這時,同來的一個女士說話了,這女的看上去有三十來歲,她愛人是省委組織部的,大約是有些依仗,她用手絹拍了梅局長一下,嬌氣氣地說:“梅局長,你不要動不動就板臉嘛。人家也是一片好意……”經這女的從中一說,氣氛才又慢慢地緩過來。梅局長的臉色溫和多了,就說:“老範,你不要計較,我也是為了工作嘛。”範騾子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我是生怕接待不好,完不成縣委交給我的任務。”那女的就說:“梅局長,就按人家老範的安排,去彎店吧。反正早晚要去的。”梅局長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於是,這輛麵包車就順著平原上的大道一路開下去。路上,這裡一個景點,那裡一個景點,這裡一個典故,那裡一個典故,車也就開開停停,範騾子還把照相機帶來了,就這裡照上一張,那裡拍上一景……待車到彎店的時候,天已黑下來了。天黑,梅局長的臉更黑!在車上,面對前邊的一片燈火,範騾子就那麼伸手一指,說:“前邊就是彎店。你們還看不看了?”到了這會兒,一天玩下來,已是十二分的疲乏了,看梅局長一聲不吭,眾人都說:“不看了,不看了。”

就這樣,一拖拖了三天。到第四天頭上,呼國慶才親自出面了。這時,省報已登出了潁平縣打假的長篇通訊,題目就叫做《平原第一案》。招待所天天都送報紙,想必梅局長已經看過了。所以,當著梅局長的面,呼國慶就對範騾子說:“情況給梅局長彙報了嗎?”範騾子說:“還沒顧上彙報呢。”呼國慶就很嚴厲地批評說:“你是怎麼搞的,到現在還沒彙報?太不像話了!現在就給我彙報!”範騾子嚅嚅地勾下頭去,也不解釋。於是,一行人來到會議室,分賓主坐下,在縣委書記呼國慶的主持下,範騾子給省調查組唸了一沓子準備好的材料……待他念完後,呼國慶鄭重其事地問:“材料就這些嗎?”範騾子說:“就這些。”呼國慶就說:“那好,現在請梅局長作指示。”說完,他率先從提來的一個小包裡拿出了一個小本、一支筆,作好記錄的準備,很認真地望著梅局長。

梅局長冷冷一笑,說:“報紙都登出來了,我還能指示什麼?既然這樣,就辦移交吧。把查辦的一切統統移交給調查組,而後我們再重新複查。”

這時,呼國慶說:“按說,上級派來了調查組,作為下一級,是應該無條件執行的。可現在材料可以移交,這是沒有問題的。至於扣押的那些東西,就無法移交了。”

梅局長質問說:“為什麼?”

呼國慶說:“梅局長,不是我不想交。主要是這個案子目前已進入了司法程式。對蔡花枝,公安局已經立案偵查,檢察院也已正式辦了批捕手續。也就是說,行政上已經無權干預了。”

梅局長怔了一下,頓時臉紅得像雞血!而後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接著,他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跟他來的一干人也都魚貫而出……走出門後,梅局長咬著牙暗暗地說:看來,我是敗在那一張張笑臉上了!

當天,梅局長就帶著人趕回省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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