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28節(1 / 2)

那管事婆子覺得很不對勁打發小子往山上道觀去,吩咐:“去瞧瞧,夫人到了沒有?若是到了,問問還缺什麼東西,你記清楚了,來回我。”

兩個小子騎馬往山上的道觀去,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使勁拍大門,氣喘吁吁地去回話:“林媽媽,我們去道觀裡一問,才知夫人壓根就沒上山,沒去道觀。”

那管事婆子一聽,嚇得腿都軟了,面如金紙,有氣進沒氣出:“糟了,糟了……”唸了兩句,彷彿就要昏過去一般。

眾人忙著潑涼水,掐人中,好半天那婆子才悠悠轉醒,把府裡的怪事前後一聯絡,道:“糟了,夫人這是自己走了。她身邊帶著的都是江州的人,護衛也是江州的。我怎麼這麼糊塗,也沒派府裡的護衛跟著?”

不過,她這時倒想不到林容會往徐州方向而去,只當這位受冷落的君侯夫人,忍耐不得,前去追君侯了。

那婆子一拍大腿,站起來,罵:“都圍著我幹什麼,快去稟告楊大人跟趙將軍,就說君侯夫人擅自出走,不知到哪裡去了。”

又加了一句:“大約是去青州尋君侯了。”

第43章

節度使府邸的下人去稟告郡守楊伯符的時候他正領著人在田間釐清土地山林,聞信沉吟:“追趕君侯去了?只怕未必!”

召了各城門守衛問話,才知這位君侯夫人從城門南面而去南面便是江州方向暗道一聲不好當即命守將趙孟懷前去追趕。

從城門到渡口尚且有七八十里的路,林容清晨出發,晌午便遠遠瞧見渡口小船,忽然聽得一陣急馳的馬蹄聲後面一衛士快馬行到車邊下馬稟告:“稟縣主,車隊後面二里處,有大批軍士追來聽馬蹄聲只怕有三四千之多皆是穿著雍州服色。”

林容掀開車簾,往後望去,果見後方一大隊人馬追趕而來,當即沉了臉:“停車,命那為首的上前說話。”

不過片刻一二十來歲黑衣亮甲的小將便趨馬至華蓋珠纓八寶車,也並不下馬問:“敢問夫人要驅車去何處?”

林容並不答話,緩緩掀開車簾,面如寒霜,一雙秀目裡全是怒氣略掃視了幾眼,這才開口:“你是何人?為何攔我去路?”

那小將見車中女子掀簾露出傾國之色,頓時一怔,為其容顏所攝,好一會兒,這才下馬見禮:“卑職趙孟懷,拜見夫人。”

林容冷哼一聲:“拜見?你帶著大批軍卒,快馬而來,激起黃土漫天,恐怕世人見了,還以為是為了緝拿罪囚,而絕非拜見主母。況且,你是外臣,我是內眷,又豈有你獨自來拜見我的道理?”

女子的語氣並不凌厲,輕柔卻有力,一字一句說來,叫趙孟懷不知如何作答。任憑這位江州貴女如何,總是君侯之妻,是雍州的主母,自己一個出身寒族的小校尉是萬萬不能折辱的。

況且,前幾日同郭寅吃酒,那黑廝不知犯了什麼罪,自己領了二十軍棍,躺了一日這才緩過來。問他犯了什麼事也不說,末了故作神秘地勸:“老弟,聽老兄一句勸,以後見了這位江州貴女要多加三分恭敬,萬萬不可輕慢得罪。從前什麼‘大丈夫娶妻當如是’之類的話,可萬萬不能再提了。君侯現如今,對江州那位可是上了心的。”

趙孟懷舉杯狐疑:“上心?君侯倘若上心,又豈會不叫她隨駕去青州?便是不去青州,也該回雍州去才是?”

郭寅那黑廝自知失言,頓時歪在酒菜上,裝起醉來:“醉了,醉了……剛說的都是醉話……”

念及此處,趙孟懷忙拱手:“請夫人恕罪,卑職無意冒犯,只夫人從宣州匆忙啟程,又未帶軍中護衛,又未留下隻言片語。卑職既守衛宣州,夫人之安危便是卑職之責。”

林容臉色稍霽,笑:“原來如此,倒是我錯怪將軍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江州送節禮隨船護衛尚且有一二百之多,護送我去徐州,這一路皆是雍州軍的轄地,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並不是回江州去?趙孟懷稍稍放心:“這一路上雖都是我雍州的轄地,卻也說不準有些許流寇,不知夫人有何要事,要親自奔波?不如交給屬下去辦,也免夫人之辛勞。”

林容拿出一封信,笑笑:“侍奉姑舅這等事,卻不是將軍可以代勞的。姑老太太修書一封,命我去徐州侍奉,我豈能不去?便是你主公在此,也沒有忤逆長輩的道理。倒是我忘事,沒叫人去知會你跟楊大人,叫你們憂心了。”

趙孟懷微微抬頭,便瞧見那女子手上一封帶著梅花紋的信封,沒有遞給他瞧的打算。這是主公的家事,那信也不是他這個身份能瞧的。

見那趙孟懷仍舊遲疑,林容笑笑,解下腰間的一枚白玉令牌:“君侯那裡,他也早已經應允了的,還給我這枚令牌,調中軍護衛。只我是個婦道人家,怎麼因我的事,隨意調動軍卒呢?”

果有一丫鬟捧了那白玉令牌至趙孟懷跟前,趙孟懷接過來,細細瞧過,他做過陸慎的親衛,自然是認得這枚私令的,恭恭敬敬奉還:“夫人見諒,事關夫人安危,卑職不得不小心些。”

林容仍含著笑,語氣卻頗不耐煩:“天色也不早了,我可以啟程了嗎,趙將軍?”

說到這裡,趙孟懷也沒有什麼理由再阻攔下去,只是他到底也不蠢:“夫人出行,怎可只帶一二百人。夫人是諸侯之妻,理應儀駕開道,便是再怎麼減省,隨行一千人總是要的。”

林容沉吟一番,終是開口:“好,倒是你想得周到。只是我趕著啟程,你命那一千人跟在我的船後面就是。”說罷,便放下車簾。

趙孟懷又親自送了林容上船,船上護衛一大半皆換成了雍州士卒,又命一位極信得過的人隨船而去,細細交代:“我立刻派快馬去徐州姑老太太處,一得了訊息,便立馬飛鴿傳書於你。你一路上一定要謹慎小心,若有什麼不能做主的,立刻飛馬來報。”

那副將是個聰明人,當即拱手:“是,將軍,卑職必定護送夫人到徐州。”徐州兩個字語氣加重,只是徐州,而不是別的什麼地方。

又自己回去稟告郡守楊伯符,在府衙找了一圈都不見人,問了書吏,才知他丈量土地去了,還未回來。

趙孟懷打馬而去,直往城外跑了二三十里,這才在一片稻田裡找到了滿腳泥濘的楊伯符:“楊大人,你怎麼還在這兒呆得住,夫人的儀駕已經去徐州了?”

楊伯符穿著一身粗布衣裳,頭上戴著斗笠,渾似老農,走到水渠便,一邊洗掉上面的泥水,一面道:“不是命你前去阻攔了嗎?”

趙孟懷見他慢條斯理坐在水渠邊舀水淨手,急得摔了馬鞭子:“我怎麼能攔得住,她是主母,她要去哪兒,我只有護送的。何況,又打著姑老太太的旗號。”

楊伯符慢條斯理地穿上靴子,手裡捧著一把新稻:“今年的收成不錯!”

一面慢悠悠道:“夫人去徐州,去了便去了,你我只負護衛之責,又非圈禁她於此。”

他這個人嫉惡如仇,又因為江州護衛虐殺歌姬的事,以為林容包庇袒護,對這位江州貴女成見頗深。此人不在他跟前,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楊伯符說罷,把那捧新稻裝在布口袋裡,吩咐:“這是今年頭一茬新稻,回去交給雲娘熬粥。”雲娘便是同他淫奔的阿嫂,這二人不容於世,獨陸慎憐惜楊伯符的才華,唯才所宜。

趙孟懷皺眉:“那主公那裡該如何交代?”

楊伯符想了想:“我立即修書一封,快馬往青州而去,稟告君侯。君侯要怪罪,也輪不到你我在前頭。你我一軍一政,君侯命你我在宣州,可不是為了看家護院的。我早已經立下軍令,明年必在宣州籌措糧草四十萬石。你麼,也該想想怎麼練出十萬精兵來。”

……

青州兄弟鬩牆,陸慎在宣州時,此二人尚且打得難捨難分,雖然告急信一封一封甚是急迫,卻也不急著行軍,只可惜那嫡出的幼子實在不成器,不過三五日,便被打得連連敗退,丟盔棄甲,棄城而逃。

雍州幾萬大軍還未到青州境內,便見那不敵的嫡出幼子,叫數百親衛護著前來求援,雙膝跪在陸慎馬前,呈上降書,一臉狼狽:“青州羅昀,願降君侯!”

陸慎在軍帳中接過信,傳閱左右,當即命三千輕騎開道,又有大義又有名分,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不過十數日,便破城拔營,把青州之地悉數納於囊中。

這日,陸慎在府衙宴請青州地方豪族,或拉攏或打壓,舉杯道:“羅季謀逆犯上,又以斧鉞加之手足。上不敬朝廷,下不愛黎民,視青州文武為家僕,視青州百姓為魚肉,此等罪人,不加凌遲之刑不足以平民憤。青州自古便是燕趙之地,多慷慨之士,遠見之士,慎欽慕良久,請諸位滿飲此杯。”

古時打仗,倘若士卒損失過多,屠城便是常事,況且這位雍州牧早有殺降的先例,見他這樣和顏悅色的說話,眾人皆是戰戰兢兢,不敢多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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