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31節(1 / 2)

那包袱是林容事先準備好的,不止用牛皮紙包了乾淨衣裳,還有些許細軟,常備的藥材,在宣州命工匠打造的小刀,怕鞋打溼,也事先脫下用防水的牛皮紙密封包好,現在一樣東西都沒有了。

林容坐起來,見雨勢漸漸小了起來,江水變緩,水位下降,除了這一處大石臺,四周都是峭壁。獨石臺後有一處狹牆,隱隱瞧著似乎可以透過人。

林容赤腳站起來,沒走兩步,便叫地上的小石頭膈得發疼,見陸慎還躺在一旁昏睡,頓時氣上心頭,要不是因為他多管閒事,自己早就游上岸了,事先準備的包袱也不會丟,哪裡會如此狼狽。

走到他身邊,恨恨踢了他兩腳,只他身上肌肉硬得跟石塊一樣,自己又沒有穿鞋,反把小拇指踢翻了指甲蓋,一時疼得彎腰捂了好久。

林容嘆了口氣,把陸慎的靴子脫下來,也顧不得合腳不合腳,心道,我把你從江裡撈上來,已經算做善事了,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要是你命大的話,也死不了。

說罷,便轉身往身後那處狹窄的石壁而去。

第48章

走了幾步林容又停住,自己的包袱被沖走了,陸慎這廝身上肯定有金銀細軟之類的。折返回來把陸慎渾身上下又搜了一遍卻是半文錢都沒有隻好把他腰間的玉佩紫金冠上的紅寶石盡數摳下來,揣在袖子裡,小聲道:“就算是精神補償了!”

大石臺四周都是峭壁,無路可去獨獨後面有一處石壁。那石壁極狹窄、站在外面望進去也是一片昏暗就是林容這樣嬌小的身材,也不過堪堪能夠透過。陸慎那個樣子除非會縮骨功,是絕不能透過的便是他醒來也不怕。順著石壁直走了十幾步這才漸漸寬闊起來,前面也隱隱有天光傳來。

林容繼續前行了一百來步,漸漸有一股極濃郁的桂花香氣傳來,雖身處陰暗的狹壁洞穴之中,卻毫不氣餒反覺腳步輕盈,越走越快。

又往前行了數百步桂花香味越來越濃烈,伴隨著鳥鳴,狹壁豁然開朗,一片蒼茫的綠意映入眼簾。

夜幕中的原始森林有多危險林容是知道的,她必須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找到一個安全的住處徑直往高處而去,果然看見地上有些模糊的動物腳印,向著反方向而去,不多時,一架小小的木屋便出現在高坡上。

林容如輕燕一般飛奔出去,見是一片廣闊的沃野之地。

……

時近重陽,涼氣漸起,杭卿候在廊下,一面揮手吩咐:“老太太同太太正說話,先候著。”一面翻撿僕婦手裡的托盤,見頭一樣是紅菱雞頭兩樣時鮮,往後一白玉盤子的螃蟹並一大盆菊花,問:“是哪一房晉上來的?”

僕婦回:“是四爺!說這是江南的紅菱、雞頭,與咱們這兒的滋味兒不同,特地叫人快馬叫老太太、太太嚐個鮮。”

杭卿聽了便笑,問:“這倒是巧了,今兒早上虞四奶奶來請安,老太太還問主上跟四爺兵馬現時停駐在何處,行軍一日上百里,也是沒準的事,晚上東西就到了,想來未到江南,離江南也不遠了。”

那僕婦便笑著奉承:“杭卿姑娘說的是,聽外頭送東西來的說,主上快到江州了。”

杭卿笑了笑,不搭話,略等了一會兒,這才掀開軟紅門簾,悄聲進去。

輕輕掩上門,屋裡只點了幾盞油燈,昏黃的燈光落在青磚地上,朦朦朧朧中可見前方坐著個滿鬢銀白的老婦人,她一身福壽吉祥紋團花對襟,頭上戴著嵌碧玉抹額,一副富貴人家老封君的模樣。只她盤腿坐著,手上拿著一支四寸長的煙桿,說話之前先磕了磕煙鍋子,聲音頗為洪亮:“江州崔家那丫頭,早先不是說沒了嗎?怎麼又冒出來一個?”

太太坐在一旁,點點頭:“聽伺候的人說,同六哥兒吵了一通,跳崖尋了短見。命宣州的趙孟懷,調了五六千將士,沿江尋了大半年,只尋見十幾具亂屍,屍身都不完整,這才撤兵迴轉。”

說著嘆了口氣:“也是個氣性大的!不過夫妻拌嘴,怎麼就至於尋了短見了呢?”

老太太上了年紀,心腸便軟了,當下唏噓:“阿彌陀佛,年紀輕輕的,這麼一去,不知父母該如何傷心。傳送了沒有?葬在哪兒了?四時三節,少不得要齋祭一番的。”

太太搖頭:“前兒我還唸叨呢,都快一年了,還沒入土為安呢,我幾次寫了信去,六哥兒都擱在一邊。他現如今接了旗,是君上,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老太太抽了口水煙,咂咂嘴道:“這事你早該跟我說,六哥兒這事辦得不好,縱然那崔氏再不賢良,人既然去了,便也算了。這樣吧,這事我做主了。既尋不見屍身,便在雍州立個衣冠冢,叫道士女冠來做銷災洗業的水陸道場,念足七七四十九日,兩班青衣、執事諸如此類的,也不可少。到底是六哥兒的原配,禮制不可少。”

太太點了點頭,稱了一句是,道:“太虛真人的解冤洗業醮很是靈驗,請她來唸經最好不過,又能同老太太說說話,敘敘舊。”

婆媳兩這樣說定了,太太又伺候老太太抽了幾口水煙,開口道:“前頭一個沒了,這不,江州崔家又送了一個來,就是年紀太小,才十一歲,身量也不高,瞧著彷彿十歲不到的模樣。我昨兒見了,瘦弱得厲害,小臉蠟黃蠟黃的,想來是水土不服的緣故。”

老太太扯著嘴打了個呵欠,興致不高:“你看著辦吧,只別虧待了。”見半蹲著的兒媳婦年近半百了,勸道:“子嗣的事雖是大事,你也不必太過憂心,六哥兒心裡有數,等他閒下來,這是水到渠成的事。”

太太笑笑:“是啊,聽說在前頭納了一位美人隨營呢,幾乎夜夜招幸,算來也快有好訊息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這就是了。”一面瞥見杭卿站在門口,笑罵道:“你個猢猻,進來也不吱一聲,聽你太太的壁角,拖出去,打二十下。”

杭卿此時已經梳著婦人髮髻,聞言也不怕,笑吟吟道:“老太太打了我出去,可沒有四爺晉上來的好東西了。”一面命人奉了進來,老太太瞧了,太太又在旁邊湊趣:“難為老四的孝心,一盆花也這樣巴巴送來。”

老太太頗為高興:“老四是知好歹的。”一時叫了人來問,行軍到了那裡,戰況如何。來人細細回稟:“主公大勝,已經進駐江州了。”

老太太聽了連連撫掌:“看來六哥兒能回來過重陽了。”

眾人正說著高興,門外又有婆子來報喜,一進來就磕頭:“恭喜老太太、太太,賀喜老太太、太太,四奶奶生了,又是個哥兒,七斤八兩,母子平安。”

老太太道:“好好好,今兒真是雙喜臨門。走,咱們瞧瞧她去。”一面走,一面吩咐杭卿:“今兒服侍的人有功,看賞。”

杭卿笑著應下,往回走,大手一揮,自有人抬了幾大筐喜錢出來,也不拘內院外院,不獨貼身的大丫鬟、小丫頭,便是伺候花木的也得了賞賜,銅錢撒了一地,散在黃燦燦的菊花裡,一片喜氣洋洋。

等杭卿派完錢,往虞四奶奶院子裡去的時候,老太太正坐在床邊叮囑虞四奶奶:“你雖已有三個哥兒了,這產後將養還是要仔細些,萬不可大意了。月子裡也不可受風,不可受寒,滋補的藥也要按時吃。”

嘮嘮叨叨一大段,惹得屋子裡的眾人笑,二奶奶便笑:“老太太偏心,這樣一通話,把我們這些村貨襯得跟什麼似的,就這樣不得老太太喜歡?哎哎哎,也是我們不爭氣,比不上老四家的罷了。”

眾人笑聲更大,老太太被逗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去拎二奶奶,太太也笑:“快別逗人笑了,老太太才吃了冷梨,這一冷一笑,當心引起她的喘疾來。”

虞四奶奶雖剛生產完,除髮絲有些凌亂外,不見半絲憔悴,果是玉一般的人物,見此道:“老太太放心,我省得的。從前生大哥兒、棋哥兒的奶婆子也在,不會不盡心的。”

老太太點點頭,又坐了好一晌,這才回去,命杭卿服侍著睡了,臨了拍著杭卿的手:“太太給你選的親事,本也是好的。只是戰場上刀槍無眼,他是個福薄的,你也別太傷心了。叫了你回來,就是叫你在我跟前待著,別受那守孝的苦。好兒郎多的是,等我再給你尋摸一個就是了。”

杭卿低頭垂淚:“奴婢原就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後來跟了太太,又伺候君上,現如今,這輩子再也不想別的了。只要老太太不嫌棄,奴婢跟著老太太一輩子,也就是奴婢的福氣了。”

老太太自己就是丫頭出身,因生了陸慎他爹,熬死了陸慎他祖父,這才成了人人敬重的老封君,看見杭卿就好似看見當初的自己,呵斥道:“糊塗話,你才多大年紀,說什麼一輩子。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下房漿洗呢?”

杭卿抬頭:“老太太?”

老太太卻又翻身,靠著錦帳慢悠悠道:“還是選個外頭的好,陸家的男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的。”

杭卿輕輕嗯了聲,緩緩退出門去。

這邊虞四奶奶的榮熙院直到半夜十分,這才安靜下來。虞四奶奶靠著錦墩,半躺著,略抬抬眼皮,看一旁的老嬤嬤清點禮單:“姑娘到底是得老太太、太太看重,下頭的人知道眉高眼低的,不過剛生產,不是洗三、也不是做百日,都送了東西來,瞧單子,各房送的禮,還不輕呢。”

虞四奶奶笑笑,拍拍睡得正香甜的小兒子:“是四爺在外頭得力,我這內院才有這份臉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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