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32節(1 / 2)

妙貞眉飛色舞地說了一通,聽林容問那那位君侯夫人,也是嘆了口氣:“是呢,聽說死的時候才十六歲,連全屍都沒有,夫家孃家都不肯發喪。便是這時節傳送,也只能立衣冠冢。真是個可憐人,這樣年輕就沒了。”

林容聽了,更放了三分心,心道,既然都辦喪事,那必定是認為自己死了,這是最好不過的了。從此,這世上便再也沒有舞陽郡主崔十一,只有道觀裡的小道士妙玄。

她去年正月生了一場重病,因她醫術惹了別人眼紅,縣裡的藥鋪醫館都不賣藥給她。她當時病得站不起來,毫無辦法,只好把從陸慎身上搜刮來的紅寶石、玉佩都當了出去,這才勉強換了一副藥來吃。那紅寶石便算了,雖然貴重,豪門大族也是有的,只那玉佩實在特別,刻了雍州陸家的族徽,倘叫有心人見了,又不知會惹出什麼官司來。她本想離開這道觀,只亂世之中,又有何處可以安身呢?

林容為此頗為懸心,此刻聽到雍州發喪的訊息,臉上也不自覺添了抹笑,點頭:“嗯!”

林容病了一場,死過一次,這道觀裡清貧度日,日日勞作,倒也沒有剛穿越那種如在夢中的飄忽感。

她本是不常笑的人,這時一笑,蒼白的臉上帶著點氤氳的緋色,隻眼睛還帶著點鬱郁,叫妙貞看呆了,緩緩念道:“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倘若見了妙玄你,也不會求不得了……”

林容見她取笑,不惱反而點頭:“嗯,師姐說的是,我這副皮囊的確不賴。”

妙貞哎一聲,伸手去擰林容的臉,笑:“真不害臊。”

兩人正說笑著,忽聽一聲咳嗽,轉頭一瞧,見師父太元真人沉著臉立在門口,忙不迭跪下:“師傅!弟子知錯,請師傅寬恕。”

太元真人正色斂容,道:“端直其身,不得傾斜!”

二人忙跪直了,端身躬坐,調柔聲氣:“是!”

太元真人雖嚴苛古板,尋常小事,卻也並不發作人,進得門來,從袖中掏出一折黃紙:“這是大玄青觀下月要的丹藥,你二人明日下山備齊藥材,而後看管丹爐,不要誤事。”

二人道了一聲喏,恭恭敬敬接過黃紙,躬身退了出去。

太元真人本是豪族之後,因自幼體弱多病,未嫁便出家為女冠,她是個正派人,又受故交照拂,還算能清白度日。因是清白,便連煉丹這種事也瞧不上,平日裡只讀書作詩,俗物全交給門下弟子打理。

林容把那黃紙展開,瞧了一通,又回憶著看過關於道士煉丹的課外書,增刪了一些,忙到半夜,這才壓在桌上,起身就寢。

誰知她剛迷濛著,便聽見窗外隱隱綽綽地哭聲,她仔細聽了一會兒,這才分辨出是觀裡新來的一個雜役,才十三歲的小姑娘。

林容以為這小姑娘受了觀里人的欺負,披衣起來,正要推門勸慰她幾句:“別哭了,誰欺負你了?”

誰知這樣貿然出聲,倒把那躲在花木叢中的小丫頭嚇了一跳,手裡握著的石頭頓時掉在地上:“誰?”

林容回:“是我!”

那小丫頭本就繃著,此刻見了林容,頓時哭著給她磕頭:“妙玄真人,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林容接著月光望過去,見那小丫頭手腕上一片青黑,驚道:“你剛剛是在用石頭砸自己麼?”

第50章

那小姑娘聽見林容的驚呼忙把卷著的袖子放下來,遮住青青紫紫的手腕,慌亂道:“沒沒我不小心砸到的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說著那小姑娘站起來慢慢往後退去,一邊退一邊低著頭同林容認錯:“打擾真人了,打擾真人了。”

她蹲著的時候尚看不出來什麼,等她一站起來又只穿著一身貼身的裡衣林容便立刻發覺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鮮血順著褲腿蜿蜒而下,不一會兒就淅淅瀝瀝流了一小灘又想起前幾日這姑娘噁心嘔吐的場面叫住她:“你……你有了?”

小姑娘本就害怕被人知道,此刻被林容點破,當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口裡卻連聲辯駁:“不不我沒有,我沒有。”

林容哎一聲連忙把她扶起來,順手搭在她手腕上,脈像往來流利,珠走玉盤是很明顯的滑脈,嘆:“你快起來。”

那小姑娘叫林容扶到房內呆呆愣愣的,喝了杯熱茶,這才緩過神兒來,跪在林容面前:“求真人大慈大悲,救我一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小姑娘已經被嚇破了膽,林容略一問,便一五一十地說了。這小姑娘的父母都已經沒了,太玄真人見她可憐才允她在觀中作雜役,有飯吃有衣穿,每月還有一百文錢。不過山中歲月到底清冷,這小姑娘偶爾下山替女冠們跑腿,認識了一個綢緞鋪子的夥計,每次送點手絹頭花,兩人便有了首尾。那夥計見她懷孕了,卻不肯承認,一併推了乾淨,還說:“自己不乾淨,也不知是誰的,栽在我身上,我可是說了親的。”

說到這裡,那小姑娘捂著帕子大哭起來,一時之間,臉上也不知是汗是淚,抽噎著斷斷續續道:“觀主最是嚴厲,倘知道我的醜事,必定趕我出去。我這樣的人,倘若被趕出去,這個冬天豈不是凍死在雪地裡。我知道自己做了錯事,真人待我好,求真人替我買一副滑胎藥來,救我一命。”

林容嘆氣,這小姑娘才十三歲,放在現代不過才剛上初中。看著她蒼白稚嫩的面容,林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默默點頭,又替她細細檢查了一遍,見那姑娘肚子上全是自己用石頭砸出來的紫痕,下面又不住流血。

末了,林容洗了洗手,問:“流了幾天的血了?”

小姑娘怯怯道:“七日了!開始流得少,連一小盞都沒有,這一兩日才漸漸多了些。剛才我躲在花木裡,又用石頭砸了七八下,這才流多了些。”

林容從櫃子了取出三尺棉布來,遞給她,道:“流得不乾淨,日後要吃苦頭的,滑胎藥還是要吃一副。你今兒晚上就在我這裡歇息,明兒我剛好要下山去,替你帶一副藥回來。這幾日,你就不要出去走動、幹活了,我會同掌事師姐說,你生了病,要臥床歇息幾日。”

小姑娘聽了默默流淚,跪在床上給林容磕頭:“真人大恩大德,我一定替您立生祠,日日供奉香火。”

林容搖搖頭,也不多說什麼,另抱了一床被子,往後廊房妙貞師姐處而去。

妙貞睡得迷迷糊糊,仍舊往裡面挪了挪位置,嘟囔道:“怎麼這時候來擠我?”

林容回:“睡不著。”

妙貞聞言翻過身來,揉揉眼睛,笑:“夢見你師兄了?”

林容白了她一眼,並不搭理,攏住被子背過身去。妙貞便道:“你在水月庵養病的時候,燒得人事不省,師傅命我晚上照看你,聽你說了一晚上胡話,除了叫爹媽,就是叫你師兄了,天明快退燒的時候,又聽你念陸……陸省還是陸慎,你師兄是叫陸慎嗎?他待你好麼?”

這話不知被妙貞提過多少遍,都被林容遮掩過去。可林容越是不說,妙貞就越是好奇,湊過去道:“說說嘛,現如今你已出家做了女冠,這些塵緣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你這師兄陸慎是不是自幼跟你一起長大,你會醫術,必定是一起學醫的師兄妹,他待你好不好,怎麼不來尋你?”

林容乾巴巴道:“不好!睡吧,明兒一大早還得下山呢,嘀嘀咕咕說話,叫掌事師姐知道,又要罰你。”

妙貞悻悻然,轉過身,嘟囔:“一提他就炸毛,這師兄妹還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叫你連提也不提?”

……

小玄青觀建在山頂,山上樹木蔥蔚洇潤,長年雲霧籠罩,往山下青州去,少說也得兩三個時辰。因此,天未明,兩人便駕著驢車動身了。

可惜,那驢實在是頭老驢,脾氣也倔,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無論怎麼趕也不走了。

二人嘆氣,只好牽它到一旁的山澗裡吃草喝水,好一頓伺候,又歇了好半晌,那老驢這才肯慢慢往山下走去。只是這樣一耽誤,林容二人到青州城時,已經過了晌午,妙貞生氣地抽了那老驢一巴掌:“全是這畜生犯倔,這時辰才到,回去還不得趕夜路?”

林容便笑:“這驢要是不犯倔,那還是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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