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36節(1 / 2)

說話不注意,同去外面抓藥的小么撞了個滿懷,丫鬟頓時罵道:“該死的殺才,走路也不瞧道。撞到主子,你有幾條命賠?給我到那邊青磚石上,跪足半個時辰才準起來。”

這小廝十一二歲,當下求饒:“求姑娘饒了我這一回,翠禽姑娘還等著我送藥材進去呢!”

虞四奶奶撿起散落的幾張藥方子,見其中一張增刪勾劃了一番,良久凝眉問:“這張藥方子怎麼是張缺筆的字,連字也不會寫的大夫,還敢出來開方子?”

小廝回道:“這是翠禽姐姐遞出來的方子,說是夫人往日常吃的,大夫們都斟酌過了。”

虞四奶奶喔一聲:“是翠禽?”點了點身旁的丫頭:“又是一個跟你一樣的人,囫圇認個大概,字的筆畫都寫不全。”

又對小廝道:“既是送藥的,那趕緊去吧,別誤了差事。”

……

林容發熱的當日深夜,陸慎便接到了江州兵變的訊息,匆匆安置了一番,便立刻乘船南下。

等他到江州的時候,兵變已經被彈壓住了,陸慎於中軍帳中,看過當地守將的請罪條陳,冷峻道:“如今看來,江州的人是要殺一批的。吳中諸人,乖張無禮,如德公所言,一位施恩,反而會適得其反。”

陸慎說的殺一批,卻不是百十人。他這樣一說,轟轟烈烈的清洗便在整個江州醞釀開來。無論士庶、貴賤,但有勾連,皆被殺得人頭滾滾,一時之間,連江水也染紅了大半。

獨崔氏一族,叫德公猶疑不定:“主公,崔氏同雍州,早有鴛盟,且是歸降……”

陸慎不理,火光裡俊臉浮現出冷笑:“崔氏已死,哪還有什麼鴛盟。”

第57章

崔氏已死何來的鴛盟?

德公聞言一頓,思量起這話中之意來,崔氏女倘若真的已死那麼青州別院裡住著的又是何人?在泊門渡的江水裡足足尋了一年的人又是誰?

一旁的謀士卻贊同道:“主公所言極是。三年以來江淮大亂屢起戰事。以至於家室怨曠,百姓流離,亂局之魁唯崔訣、長公主二人莫屬。前罪累累,今又鼓譟士卒譁變生亂既降又悔反覆再三,罪加一等。今欲靖江淮之亂,必先誅此二人以警天下宵小之輩。至於念在從前鴛盟治喪從厚便是。”

德公是一貫主張以仁治天下的,陸慎從前嗜殺,也頗多勸諫,見此卻默然不語,一言不發。

陸慎問:“德公以為不善?”

德公只搖搖頭道:“江州豪強擅恣,下民貧弱幾乎乃崔氏一族之江州,此乃崔氏之所以敗也。自古不患寡而不患勻,主公抑制豪強之法,百姓親附簞食壺漿,此乃王道也。”

說著起身另轉一話頭:“老臣聽聞,洛陽小兒皆在傳唱,‘雍州陸侯,天下雄主,能興霸道,也興王道’,連京師小兒都知道,洛陽河間王已是強弩之末。只今主公尚尊漢室天子,崔明公夫婦,一人仍為朝廷江州牧,一人乃皇室宗親,主公擅殺,頗有僭越之嫌,恐惹物議紛紛。不若稟明天子,將此二人送往洛陽。”

德公此話一出,帳中諸臣皆點頭:“妙,此乃上上陽謀也。”

諸臣這樣勸諫,陸慎卻不置可否,透著燭光彷彿在瞧什麼人一樣,末了揮手:“崔氏一族,一應人等皆妥善看押,此事明日再議。”

一眾部將隨著陸慎打馬出營,巡視良久,而復沿著江水行了四五十里,這才下馬踱步。

一面的陸晄這才跪下請罪:“此次江州之變,皆因我舉措失當,彈壓不力,這才至江防失守,險些釀成大禍,請君侯降罪。”

陸慎扶了陸晄起身:“四哥,江州初定,又豪族林立,本該我親自坐鎮才是。你長於內政,於治軍上倒不擅長。我匆匆返回青州,江州一概政事都交付於你,實是我用人不當的罪過。要論罪,也是我的罪過。”

陸慎對陸氏子弟向來優寵頗多,這樣的話已經是有些重了,叫陸晄愧得抬不起頭來。

陸慎卻恍若未聞,上前幾步,按劍而立,望著茫茫江面喟嘆:“德公,世上之事,非人力不及者多也。”

德公何等通透之人,於細微處見大文章,當下笑笑:“難道君侯,還不知如何收攏人心麼?”

陸慎臉色一黯,轉頭低聲道:“崔氏夫婦,寡廉鮮恥,盤剝治下,幾如財狼,又視親女如財貨,買賣算計,毫無骨肉之情。倘非此二人,也不至於有如今之局面。”

這是主公內宅私事,倘若未挑明,德公還可隱隱約約點上幾句,如今聽了陸慎一番話,反緘口不言起來,只問:“君侯已經下定決心,要殺崔玦夫妻?”

陸慎沉吟,未及答話,意思卻很明顯了。忽見江邊隱隱一黑影,飛馬而來。及近,便瞧見是沉硯,手上奉著一封家書,口稱:“稟君侯,大姑奶奶的家書,夫人已經醒了。”

陸慎臉色未變,接過來細細瞧了一遍,末了望著江面道,長舒一口氣:“算這兩夫婦好運氣。”

……

林容這裡業已想通,自然病去如抽絲。養了六七日,除夜間偶爾還有些咳嗽外,已然是大好了起來。

藉著這場病,林容常宣了青州諸位名醫進來說話,或詢問藥材,或者打探藥方,或切磋醫理。閒時又召了小青玄冠相熟的進來說話,加上翠禽、鳳簫兩個丫頭變著法兒逗她開心。

除了不能出門之外,又暫時沒有陸慎在跟前招人煩,倒也算安逸。有時頗阿Q似的寬慰自己,陸慎那樣的人常年征戰,身上不知多少舊傷,自己好好保重身體,熬歲數也能熬過他,活得長才算是真正的贏家。又一時想起那夢裡,陸慎三十來歲便箭鏃而亡,掰著手指算,倘若真能應驗的話,好像也沒幾年了,一時頓覺大為寬慰。

這日林容正在廊下辨認藥材,大姑奶奶叫人扶著從月洞門過來,隔得遠遠便聽見她爽朗的聲音:“喲,這是做什麼呢?瞧著一地的藥材,燻得滿屋子的藥味,莫不是病了這一場,吃藥吃上癮了?”

眾人瞧見忙行禮:“大姑奶奶,虞四奶奶。”

大姑奶奶揮揮手,示意眾人起來,走上前來,手裡拿起一根人參,笑著問一旁立著的翠禽、鳳簫:“瞧你們主子這利索勁兒,以前家裡莫不是開藥鋪的?”

一面又否了自己的話:“先別說,叫我猜猜。也不像是開藥鋪的,聽口音是江南人氏?”

林容笑笑:“大姑奶奶猜得真準,妾身的確是江南人氏。”卻只說這麼一句,便三緘其口了。弄得大姑奶奶感嘆:“這院子裡啊,是主子口也緊,下人口也緊。我們也來了快十日了,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等回去了,叫老太太、太太一問,那是什麼都說不出來的。”

大姑奶奶在這裡十來日了,對林容的身份實在好奇得厲害,見下人們嘴緊,便想著從正主這裡打探。

林容好了這幾日,院子裡的事也梳攏明白,一概推到陸慎的身上:“不是不答大姑奶奶的話,實在是君侯有吩咐,不知該如何答大姑奶奶的話,還請您多擔待一二。”

大姑奶奶搖頭:“我不擔待,你也不怕啊,都是兩個字,不說。”

虞四奶奶笑著打圓場,拾起幾張藥方子瞧了瞧道:“還別說,我這幾日同這些湯藥打多了交道,還真瞧出點趣兒來。不說別的,倒是瞧得懂了些。”一面同林容搭話,這是什麼藥材,那是什麼藥材,都各自有什麼用處。

大姑奶奶不耐煩站起來,衝虞四奶奶笑道:“得,還真上這院子當學徒來了。”

兩人在林容院子裡說了半晌的話,又陪著用了晚膳,這才告辭離去。末了,大姑奶奶衝著林容滿意地點頭:“瞧你這樣子,算是大好了,我也能同六弟交差了。”

這裡送了兩人出去,鳳簫抱怨:“縣主,總覺得這兩位雍州來的貴人,一個說話衝得很,一個雖瞧著溫溫柔柔的,卻話裡有話一般,一句話兩三個意思,聽著真叫人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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