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39節(1 / 2)

第62章

林容提筆坐在桌前整個人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橘光,風吹得燭火左搖右擺,一時連帶著臉上也明暗相間起來她抬眼望去正好撞進撞進陸慎那幽潭般的眼神裡。

兩人一坐一立一簾內一雪中,皆是寂寂無言。

那亂風不過兩瞬的功夫,便止住,門簾飄下隔絕開來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那屋子裡的一家人,皆是焦急的望著林容筆下,倒是沒有注意外頭院子裡又多了個人。見她寫了兩三味藥突地止住忙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藥不好尋?您放心,寒家雖破,卻也有點家資,便是再難再貴的藥也捨得。”

林容恍了恍,筆下不停:“我也不知這些藥有沒有,便是這時有,名字又是不是一樣。貴不貴難不難尋,那就更加不知道了。我且寫出來你尋得到最好,尋不到我令換藥材替代。”

眾人稱是恭恭敬敬接過藥方子,見上面寫著的是一味自己從未見過的藥材:“紫花地丁,蒲公英,菊花、蟬蛻、野菊花……旁的還好說,這紫花地丁從未聽過啊?”

《本草綱目》中記載,紫花地丁,主洽一切癰疽發背,無名腫毒,惡瘡,與蒲公英合用,是中醫裡經典的光譜抗菌藥物。不過,認識到這一點,這已經是明朝時候的事了,這時候的人自然不知道。

林容低頭想了想,提筆寥寥幾筆,一株小小的紫花地丁便頗具形態:“去藥鋪或者鄉下尋,有地熱的山間這時節或許也有。這孩子夜間會發熱,用燒開過的水冷敷便是,不抽搐便無大礙。”

眾人聽得吩咐,立刻出門抓藥,只是那門簾再次被掀開時,院子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林容立在廊下好半晌,叫那婆子喚了幾聲,這才反應過來,瞧林容的眼神兒彷彿在瞧發財樹一樣,攏著袖子:“小娘子,你還真有兩下子。老婆子我也時常腿疼,你用你那針也給我扎兩下?”

林容轉頭,見那母親已經抱著熟睡的男童,輕輕撫背,心忖:雖不能愛己所愛,卻能專己所長,幸事也。

她不答那婆子的話,把那付了一半的診金扔給她,慢慢往外而去:“我又餓又困,給我做一條清蒸魚,再給我找個乾淨的床鋪睡覺。”

那婆子笑嘻嘻把一串大錢收在懷裡,直拍胸脯:“這些個錢,十條魚也有了,小娘子放心就是。至於睡覺,那就更好說了,胡爺那床鋪乾淨著呢,老婆子上個月才漿洗過。”

林容搖頭:“不行不行,死人的地方可住不得。”

死人?那瞎婆子雖整天咒罵那姓胡的摳門,但他長得五大三粗,又有一身好武藝,死誰也死不到他,撇手:“姑娘說什麼呢,待會兒他吃了酒回來……”

話音未落,便聽得那邊縣令府衙上巡夜的人,隔得老遠嚷嚷:“不好了,不好了,胡四叫人給殺了,連頭也叫人割掉了,快去稟告管事。”

瞎了眼睛的人,聽覺便更加靈敏,頓時像看怪物一樣瞧著林容:“你怎知道的……”

林容見她這樣一副見鬼的表情,不知怎的,忽然心情大好,伸出一隻手來做算命狀:“我早說過的,他今日有血光之災,我點化他,他卻不肯,可惜了這一條性命。”

這時的人都信鬼神,那婆子頓時叫林容唬住,連稱呼也去掉了一個‘’小‘字’:“娘子,老婆子家裡有好菜好飯,請隨我來。”

那老婆子一個人住,把自己的床鋪讓給林容,自己另在一旁打地鋪,又另去別家換了兩條魚回來,恭恭敬敬承上來:“娘子,您請用。娘子好神通,能不能替老婆子算一算?”

林容鮮少這樣捉弄人,一時強憋著這才沒笑出聲來,拉著臉淡淡嗯了一聲,飽飽用了一餐魚,困得厲害,幾乎倒頭就睡了過去:“睡足了精神,明日才有力氣算呢!”

只是那婆子鼾聲實在太響,林容這一夜睡得斷斷續續,雞叫時分天還未亮,便穿衣起身來。她燒了壺熱茶,蹲在火塘前,烤得滿臉通紅,從萬籟俱寂一直待到外頭人聲漸起,忽聽得外頭吆喝賣橘子的,忙拿了幾個錢,一推門便瞧見沉硯獨自一個人,立在階下。

林容只當他是空氣,把那沿街挑擔賣橘子的招手喚了過來,仔仔細細挑了三個金橘,回身便欲關門,叫沉硯止住:“夫人?”

林容垂下眼眸:“你在同誰說話?”

沉硯垂手而立,話卻是不得不說:“夫人,請恕奴才僭越之罪。有些話本不該奴才來說,可此時此處,並無旁人,也只有奴才也說這話了。”

見他一副不讓說,就不走的架勢,林容這才微微轉身,默了默,道:“你說吧。”

沉硯道:“奴才自十歲上下便在君侯身邊服侍,即便是長輩親眷,也從未見過君侯對旁人,有對夫人用心之一二。奴才知道,君侯性急躁,對外人尚自持,對親近人卻卻不加掩飾,夫人為此,頗受委屈。可念在君侯愛重之心,夫人也不該棄之而去。”

只是沉硯委實不是一個好說客,這番說辭,叫林容越聽便越生氣,咬著牙後跟:“這你就說錯了,是他把我趕下馬車的?他說了不殺女人,叫我自己凍死好了,我是不敢回去的。你是一位好忠僕,只是不要再來了。”

說罷,便要關門,沉硯又問:“夫人不預備回去,不肯下臺階,來日如同胡四之事,是必定還會再有的,到那時,沒有君侯派出的暗衛護佑,夫人該如何自處?

林容聞言,頓了頓,指了指街上:“你瞧那街上的人,有天寒衣單凍死的,又重病不治死的,便是此時活著,誰又能保證明天還好好的呢?倘若我也這樣去了,那也只能說時也命也,我命該如此。”

說罷,關了院門,從廚下尋了三五個土豆堆在火塘裡,一面聞著烤土豆香氣,一面滿嘴都是橘香。

沉硯無法,嘆了口氣,只得轉身離去,剛至驛站門口,便見車轎已起,數百黑甲軍齊齊立著,旌旗飛揚,一副要開拔啟程的模樣。

沉硯心道不好,趕緊迎了上去,立在馬車外回家:“主子,您不是吩咐了明日啟辰麼?”

裡面並無聲音,只聞得手指輕叩桌面的敲擊聲,一頓一頓壓得沉硯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硬著頭皮道:“奴才剛擅自去見了夫人,想是昨日受了寒,瞧起來很不好,每說一句便咳嗽一聲,幾不能止住,好半晌,才能說一句完整的話。臨了,排出三枚銅錢給奴才。夫人雖沒吩咐,奴才也知道,這是叫奴才帶給主子的。”

說罷,便把那從擔橘小販中換過來的三枚銅錢排在車窗上:“奴才知道,夫人犯了大錯,雖生悔意,奴才也不能將這東西呈上來。但夫人往日寬厚待下,奴才實不忍心,請主子責罰。”

他唱唸做打一番,裡面卻毫無回應,北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好半晌,才聽得陸慎的冷哼:“你長進了,作這一篇鬼話!”

沉硯忽地冷汗直下,連忙跪下:“不敢!”

林容這裡美美的吃了三個烤土豆,兩個橘子,那婆子這才起身,繞著林容打轉:“娘子給我算一算吧,就算一卦!”

林容正要擺開架勢忽悠一番,便聽得外面一陣敲門聲:“姑娘,姑娘,孩子的高熱退了,請姑娘再去瞧瞧。”

林容立刻起身,對那婆子笑:“先救人,再替你算。”

等到了那管事院子裡,不知為何已站了許多瞧熱鬧的人,都聽說管事家的獨苗苗病得不行了,連棺材都預備下了,誰知過了一晚上,連高熱都退了。

林容分開眾人,叫那一家人迎了進去,細細檢查了一遍,摸摸那孩子的胎毛:“藥照常吃,連吃五日,傷口的藥要一日一換,怎麼換藥我教你們,待會兒我另寫方子來。多給孩子吃雞蛋肉羹,小一月患處便能漸漸長出肉來。”那管事一家自然又是千恩萬謝,問林容可否暫住一段時日,等著孩子病好再走。

林容這話一出,院子裡頓時議論起來,嘰嘰喳喳好一會兒,一時便有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夫站出來呵斥:“這孩子的病,緩治還有一線生機,如今你下猛藥材,這孩子燒得人事不省,小兒高熱九死一生,如此害人性命,必要鎖了你見官去……”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人一腳踢飛,扶著牆站起來,見院門口已經不知什麼時候立著一位一身鶴氅的男子,身姿挺拔,身後還隨侍著數百軍士。

那大夫捂著胸口質問:“你是什麼人,竟然在縣衙外行兇?”

陸慎並不回答,穿過眾人,將林容雙手擒住,攔腰抱起,一臉肅容:“我是她丈夫!”

林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扭著自己的雙手,只微微一掙扎,便扯著筋的疼,低聲罵道:“陸慎,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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