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40節(1 / 2)

……

陸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見屋裡屋外具點著燈,一派燈火通明的樣子。兩個丫鬟候在臺階上,見他來,立刻福身打簾:“君侯!”

陸慎問:“沒睡?”

翠禽便道:“十六姑娘到了,才剛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會兒聽著沒聲音了,想必是睡了。”

陸慎緩步進去,撫開床帳,見林容一手拿著卷書,一手輕輕拍著小姑娘後背,立刻皺眉:“怎麼叫她睡在這兒,成何體統,趕緊叫人抱出去。”

林容哼一聲,聞得陸慎身上的酒氣,合上書,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是你派人接她來的麼?”

陸慎無話,挨坐在床沿上,從袖子裡取出一瓶碧瑩瑩的藥膏,從繡被裡捉了林容的一雙玉足,輕輕地用拇指按在血泡傷處,只那手揉著揉著,便從月白灑花褲裡漸漸遊移了上去,瞥見她蹙眉欲發作,咳嗽一聲鬆開手來:“早上你說你腿痠,叫丫鬟時常揉一揉。”

林容哼了一聲,攏了錦被蓋上,並無別話。

這樣遮掩了一句,林容是一慣不搭理他這種話的,陸慎也習慣了,只坐在那裡,又是一時無話。

良久,林容抬起頭來,眼眸裡都是帳中跳躍的燭火:“你還有話沒有?”

陸慎自以為這是逐他走的意思,不敢再接二連三地得罪她,正欲站起來往外走,便見那女子偏頭:“你要我從此跟著你,也可以,只不過要答應我三件事。”

第64章

從此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陸慎聞言心裡一蕩面上卻不動聲色,垂眸隱下灼灼的目光,好一會兒這才抬頭去瞧林容卻並不接什麼三個條件的話語氣忽變得剋制又冷靜:“你是我夫人相夫教子,隨侍左右,乃天經地義的事。況婦人以順從為務,貞懿為首你不跟著我還預備到哪裡去?什麼條件不條件的?等過兩日回了雍州,在長輩面前,這樣狂悖無禮的話絕不可再說了。”

林容咬牙甚至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幾分嘲弄。她就知道,陸慎這種人,他是絕學不會好好說話的,至少不願意好好跟她說話,或者說壓根聽不懂人話。

林容恨不得咬他一口叫這人趕緊滾出去才好,忍了半晌才說得出話來頓了頓,冷睨道:“什麼夫人?崔氏女崔十一早就死了,連喪事都辦了,何來的‘相夫‘?至於‘教子’在宣州避子湯不知喝了多少,更加說不上了。’”

這樣的舊事一翻揀出來陸慎便立刻啞口無言起來,悠悠倒了杯茶,端到林容面前,嘆:“你有什麼事要我辦,直說就是?”

一旁的小十六突發出一聲夢囈:“十一姐,六姐姐,我怕……我怕……”

林容傾身有一下沒一下地哄拍著後背,待她重新睡熟了,末了接過茶擱在一旁,這才道:“江州崔氏,男子隨你怎麼處置,只婦孺女眷,外事所知甚少,能不能酌情寬恕一二?我母親便算了,只我那幾個姊妹,實在無辜。”

這一條,是十足易辦的,陸慎點點頭:“這個好辦,我即刻行文江州刺史,除首惡外,崔氏一族,無論男女老幼,皆發還薄產,令其度日,不得株連。”

陸慎對崔氏之厭惡,林容很是明白,見他答應得這樣痛快,不獨女眷,連男丁也恕了大半,頗有些詫異。陸慎見此輕笑:“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如此嗜殺之人?”一面問:“還有呢?”

林容頓了頓,望著陸慎,語氣淡然卻十分堅決:“第二個條件,我三年之內不想生育。”

女子出嫁,皆以生育子嗣為重,她偏偏不想生,或者說只是偏偏不想生他陸慎的兒女罷了!那個什麼私奔的梁祁,搞不好人家就很樂意呢?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那樣一個敷粉簪花、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陸慎默然不語,面色一時青一時白,良久,咬著牙恨恨道:“最多一年,雍州無世子,文武皆不得安定。你是原配發妻,又是宗婦,這一條,就算我答應你,替你遮掩。時間一長,家中長輩族老知道了,也必不會答應。”

林容不吃他這一套:“我只是說我不生育而已,又沒讓你不生,你的侍妾又不少,跟她們生就是了,說不定還能一年抱三呢?到時候,你挑世子只怕還挑花眼呢?”

陸慎叫她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決定立刻結束這一條,再說下去,這女人指不定冒出什麼叫自己嘔血的話來,截斷道:“好了,第三個條件呢?”

林容看他臉色越發難看,似是不容商量的模樣,叫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誠懇些:“行吧,一年就一年。第三個條件,倘若……倘若將來色衰愛弛,你厭倦了我,肯叫我走,那時請送我回江州。”

江州,江州,又是江州!

陸慎一時只覺那隻被簪子紮了的手,忽地刺痛起來,那痛隨著氣息遊移,彷彿連胸口都悶悶發痛。他冷哼一聲,兀地站起身來:“崔十一,你不要得寸進尺。”

隨即拂袖而去,從沉硯手中接過一盞明球紗綾燈,出了院子,兀自往小徑而去,不知走了多久,這才在湖邊青石處站定。

沉硯跟在後面,見他臉色稍緩,這才上前勸道:“爺,聽丫鬟們說,夫人下午見了十六姑娘,哭了好一會兒,想必是心裡不舒服。平日這時辰早就睡了,今日是特地等了爺來說話的……”

這樣的話,往日勸是有用的。只是今日陸慎聽了,卻面色更暗,呵斥道:“聒噪!”

沉硯不敢再說話,垂手候在一邊,偏此時又忽飄起雪來,密密麻麻,漸漸成白茫茫一片。沉硯立在那裡,呼吸間呵氣成霜,不知站了多久,直手腳冰涼,這才聽得陸慎吩咐:“掌燈!”

沉硯見他未吩咐去哪兒,這驛站又只安排了一處寢院,試探著沿著小徑原路返回,惴惴不安地走了一會兒,見並未駁斥,這才放下心來。

林容這裡倒是習慣了陸慎的喜怒不定,她並不當一回事,伸手攏了帳子,照舊躺在床上看書。

倒是翠禽送了新灌的湯婆子進來,又取了剪刀,立在床前剪燈芯:“縣主還不睡麼?夜裡看書,仔細費眼睛的。”

林容搖搖頭,閒閒翻過一頁:“左右睡不著,每日瞧上五頁,今兒還沒瞧完呢。”

翠禽蓋上琉璃燈罩,見林容依舊一臉悠然的模樣,嘆:“瞧君侯氣成那個樣子,想來是真對縣主上心了的。”

林容覷她一眼:“你怎麼也開始說這話了?”

翠禽搖搖頭:“奴婢只是想著,走有走的活法,留也有留的活法,無論走還是留,都得活得好好的,才不虧了這十幾年長的一身血肉來。”

林容聞言放下書卷,伸手去捏捏她的臉頰,笑著點點頭:“你說得很對。只是,一個女人一生中可以犯很多錯誤,走很多錯路,獨獨不能隨便亂生孩子。只要不亂生孩子,那就還有修正的機會。”

翠禽半懂不懂,憨憨地點點頭。

林容說罷,當即命丫鬟們送了筆墨進來,斟酌著寫了幾副方子出來:“這幾幅藥都是補氣益血的,你抓了來,再把其中這幾味揀出來,日後要是他來了,你便煎一碗預備著。”

翠禽不解:“君侯不是已經答應縣主了麼,這避子湯要這樣小心?”

林容倒覺得翠禽這話說得奇怪:“他什麼時候答應了,剛不是又甩臉子走了?”

翠禽只笑著搖頭:“縣主,君侯一定會答應的。”

林容嗔了她一眼,又忽想起那得疔瘡的男童。又提筆,細細地寫了藥方子、醫囑,吩咐鳳簫:“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啟程,你明兒一早便送了去,內服的外用的切不可搞混了。倘若那孩子病情又反覆起來,你叫那家人抱了來驛站,我再瞧瞧脈象。”

鳳簫一面收好,一面奇怪喃喃:“縣主的醫術竟這樣厲害麼,連碗大的疔瘡也能治?奴婢聽人說,那些大夫要學上十幾二年才能夠開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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