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46節(1 / 2)

林容撐起身子,見身旁床衾已冷陸慎早不知去哪兒了鳳簫見狀立刻回道:“君侯半個時辰前起身出城去了,說要辰時才率軍進城來,昨兒是攜了侍衛獨自回府來的大軍仍舊駐紮在雍州城外。”

林容神色冷冷的道:“他去哪兒,同我本不相干。”又轉頭問翠禽:“昨兒晚上的藥,重新熬了沒有?先端一碗來,我喝了再說別的。”

翠禽遲疑著點點頭:“君侯回來得急,也沒個預備那藥攏共才備了三副,昨兒晚上灑了許多今兒早上奴婢便把剩下的一副熬了,只叫君侯瞧見了,吩咐奴婢把藥端給他喝了,連藥渣子也叫人收走了。”

林容沉默片刻遷怒埋怨道:“你就不知道避著點他麼?”

翠禽垂頭,小聲道:“是下回奴婢小心些。”又寬慰:“縣主別擔心,才剛虞嬤嬤、四奶奶送了好些補品藥材來,從裡面挑挑揀揀,再加上咱們還剩的幾味硃砂、麝香,也能湊足一副湯藥來。等觀禮回來,奴婢便親自去熬。”

林容點點頭,這才起身洗漱,略用了碗粥,便叫丫頭們服侍穿戴梳妝。因要祭告宗廟,老太太特地命虞嬤嬤送了命婦禮服來——翟冠、大衫、霞帔,衣衫還好,只那翟冠翠穰花鬢,鑲嵌的銜珠滴不知幾凡,華美非常,虞嬤嬤站在一旁滿意點頭:“真叫老太太說準了,夫人這樣的樣貌,也就這樣的翟冠大衫勉強壓得住,配起來才相宜。”

林容勉強笑笑,那冠壓得頭皮發緊:“嬤嬤取笑我了。”

等她到榮景堂的時候,老太太、太太,幾位奶奶同老姨奶奶具是已按品大妝,具安坐在堂上吃茶,見她來,老太太忙招手喚她:“來,到祖母這兒來。”

林容緩步過去,福身行禮:“老太太安!”

老太太連道了句安,拉著她的手問,昨兒睡得可好,用過早膳沒有,又拍拍她的手,點了一句:“六哥兒天沒亮就出城了,昨兒是專為你回府的呢!說什麼給我報平安,我哪裡不知道他,他是惦記著你呢。”

林容聞言,添了三分心煩,並不回,半晌低聲道:“祖母待我好,我是知道的。”

老太太笑笑,還要說,外頭婆子掀簾子進來,蹲身道:“老太太、太太,各位主子,車轎已經備好了,城門那邊文武也都候著了。”

諸女眷便立時起身,一行鳴鑼張傘,直到城門綵棚禮臺前落轎。近進便聽得威武的凱歌聲從城門處遙遙傳來——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匈奴兮,覓個封侯。①

上萬人齊齊吟唱,一時之間似乎連地面也微微顫動起來,丫鬟掀開轎簾,林容便見高臺下上萬身著鐵甲的威武兒郎,揮舞著火把,高唱凱歌。陸慎正站在高臺之上,神色肅穆,青衣冕服,七旒五章,手持玉圭,略一動,旒上的赤、白、青、黃、黑五色玉珠九顆,便泠泠作響。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老臣朗聲唱喏道:“奠帛爵,行初獻禮。”

隨之,陸慎緩緩展開錦帛,朗聲念祭文,那聲音鏗鏘有力,似穿雲裂石而來,末了,臺下將士文武山呼:“君侯千歲千歲千千歲!”

老太太滿是驕傲之情,對太太道:“你生子如此,陸氏英烈,可堪告慰也。”高臺上的女眷均是點頭,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林容怔怔瞧著,見陸慎一身冕服,高大挺拔,越發顯得寬肩窄背,鶴勢螂形,一身威武之氣,儀表不凡,心裡腹誹道:這傢伙一身的毛病,人品也差,獨這一具皮囊還算見得人。

獻捷的儀式冗長又無聊,林容乘著陸慎念祭文的功夫,側身對一旁的虞四奶奶道:“不知我託四嫂辦的事,可有什麼訊息沒有?”

虞四奶奶笑笑,頗為抱歉:“今兒早上剛收了我父親的回信,他那裡書畫倒也,只書信卻沒有。裴令公諸多友人,均在江南。家父又多方探聽,聞聽得一公卿子弟藏有裴令公家書一封。只那人是個呆子,說什麼也不肯割愛。六弟妹不必著急,過些時日,總能叫你如願的。”

林容點點頭:“多謝四嫂費心了。”想了想又囑咐道:“只這是雅事,別太難為那人,反生出事來。”

虞四奶奶笑著點頭:“這個自然!”

待獻捷、祭告完畢,已經是午時時分,眾人回府,老太太到底是年紀大了,累得不行,除了衣冠,叫丫頭用美人錘,錘了好一會兒,這才好了些。

老太太道:“他們在外頭擺宴祝捷,咱們這裡本也該叫命婦進來同樂的,只他們在外頭到底是有說法,咱們操辦太盛便有僭越之嫌,到底是咱們娘們幾個樂一樂,便也罷了。”

只老太太愛熱鬧,口中隨意樂一樂,也直襬了二十來桌,又喚了府裡養的小丫頭、女先兒來唱曲,叫幾個姑娘圍著說笑,一時又起了興致,說東園裡的梅花開得極好,又領著女眷往園中賞梅去了。

直鬧到半夜時分,這才叫眾人散了。等回到弇山院的時候,林容已不知累成什麼樣了,另換了衣裳,捧了杯熱茶,懶懶坐在榻上,連話都不想說。

鳳簫便笑:“老太太還說自己兒累著了,用完宴,又要去賞梅。我看吶,老太太那麼大的年紀,精神反好得很,反倒是縣主累著了。”

林容也笑,道:“老太太是極喜歡熱鬧的,又愛玩。”翠禽也笑,一面見桌上挑揀藥材,一面道:“老太太是又愛玩,又會玩。”

正說著,外頭小丫鬟掀簾進來通稟:“夫人,沉管事來了。”

沉硯躬身進來,手裡捧著個錦盒,道:“今日南邊的驛馬,送了夫人江州親眷的家書來,君侯吩咐,倘夫人急著要,便親自去書房取一趟就是。”

林容哼一聲,昨晚上在亭子裡已叫他騙了一次,哪裡肯信:“我今日累了,不耐煩走動,煩請沉管事替我取來吧。”

沉硯答:“夫人恕罪,實不是奴才推脫。只如今是非常之時,君侯書房重地,把守嚴密,除專在書房侍候的,無令一概不得出入。奴才如今調到外院,更不好去了。”一面又開啟錦盒奉上去:“送信的人送差了,這信本不該送到君侯書房哪裡去的,獨東西還沒混著,請夫人過目。”

這話漏洞百出,林容正要揮手命他退下,便見那錦盒裡是一套泥塑的小人,惟妙惟肖,形態各異,還穿著絹羅衣裳,的確是崔琦親手燒製的小玩意,頓了頓,問:“他呢?”

沉硯答:“宴席已畢,君侯正同臣屬議事!”

林容聞言放下心來,站起來,只帶了鳳簫並兩個小丫頭,吩咐翠禽:“你今兒不舒服,留在院子裡看屋子吧。”

翠禽會意:“是!”

陸慎的書房爾雅齋在前院,依山傍水而建,過湖中小石橋,竟見橋下野鴨飛渡,橋盡過山廊,便遙遙見爾雅齋燈火大作,庭中正候著四五位身穿朝服的臣屬。

林容頓住,臉色一黯,問沉硯:“你不是說他正在議事嗎?”

沉硯硬著頭皮道:“是,君侯的確正在書房議事。”一面指著旁邊小徑道:“夫人從這條小徑走,進書閣後門,不會叫諸位大人撞見的。不獨崔六姑娘,夫人祖母、嬸孃皆有信來,實不敢欺瞞夫人。”

林容冷哼一聲,站在那裡:“你怕得罪你主子,就不怕得罪我?”

沉硯腰彎得更深,恨不得跪下去:“夫人恕罪,是君侯要接見袁夫人,想著叫夫人坐在裡側聽一聽才好。”

袁夫人?陸慎新納的美人?林容滿腦子問號:“誰是袁夫人?”

沉硯只好道:“是袁家的大姑娘,後和親匈奴了。”喔,袁夫人,是那位捨身救父,和親匈奴的袁文君,極擅音律,猶喜繪事,端操有蹤,幽閒有容,閨中時聞名江北,曾與陸慎有過婚姻之約。

林容叫他說得越發糊塗,昔日故人,淚眼執手相望的場面,叫自己去做什麼,皺眉:“他打什麼主意?倘要重修舊好,不必問我,直接回老太太便是。”

沉硯苦笑:“夫人!”

林容此時已在小徑上,那邊橋上又緩緩走來個青衫文士,不好迴轉,只得從側面緩步進了書房。屋內一張大紫檀璃案,案上散落著三四隻狼毫,鋪著一張墨跡未乾的《瓜鼠圖》,圖上是竹枝旁結著藤蔓的苦瓜,瓜下是一隻憨態可掬的小鼠,正蹲在大石上,望著苦瓜發呆。

鳳簫站在旁邊,問:“常見古畫上,把瓜蔓跟老鼠畫在一起,這是何意?”林容冷冷道:“老鼠多在夜間出沒,也就是子時,子鼠子鼠,取多子之意。詩經有云,綿綿瓜瓞,民之初生,這瓜蔓也是取子嗣繁茂之意。”

說著,林容只覺那幅畫實在礙眼,也不管那畫上的墨跡有沒有幹,反手覆了過來。

鳳簫服侍著林容解下斗篷,令換了一雙軟鞋,正捧著茶暖手,便聽得前面似乎有人通稟:“君侯,袁夫人到了。”

接著便是陸慎的聲音:“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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