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51節(1 / 2)

翠禽叫她問得啞口無言:“你……你也說了,要不是縣主擋在我身前,我早被紮了個通透。她以命護我,我豈能不以命報之?”

鳳簫聞言,只跪著流淚:“縣主罰我,姐姐罵我,我甘願領受,只是倘若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的。”

翠禽撫額,後退兩步:“縣主不會罰你,我也不會罵你,從今往後,咱們各自幹各自的就是了。”

說罷翠禽不再理她,另尋了十灰止血散,藥棉、紗布,端了進去,輕手輕腳替林容換了手臂上的傷藥,又細細擦拭一遍,哄著林容把那帶血的衣衫換了,端出一大盆血水來。

老太太是剛天亮的時候得到的訊息,她老人家昨夜腸胃有些不舒服,睡得便有些早,直等她醒來,虞嬤嬤進去稟告:“昨兒那邊鬧起來,還請了大夫去,也不知是為的什麼,君侯叫人把院子圍了,不許人出入。老奴請那大夫來問過了,說是君侯命人灌了墮胎藥給夫人,今兒天快亮時,那房裡的丫頭端出好大一盆血水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老太太聽了,當即便覺得頭暈:“糊塗,這樣的事怎麼不立時叫我?這對兒冤孽,我就知道非鬧一場大的不可。”也顧不得洗漱不洗漱,宣了幾名大夫,帶著人浩浩蕩蕩往弇山院而去。

果如虞嬤嬤所言,弇山院已叫陸慎親衛裡裡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老太太瞧了直皺眉:“這是女眷所居的內院,誰叫他們進來的?”

為首的小旗上前跪著請安:“老太君,卑職奉君侯手令把守此處,非有君侯手書,任何人不得出入。”

老太太理也不理,徑直往裡而去,見院子裡極靜,一地的殘葉落花,無人清掃。只餘了三五個丫鬟跪在廊下,甫進內室,便瞧見林容半臥在床榻上,一臉蒼白的抱著瓷盆嘔吐,見她來,取了衣襟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有氣無力地喚了一句:“老太太。”

老太太見狀忙喚大夫上前來把脈,照舊還是昨日的那番說辭:“脈象無異,只動了些胎氣而已,靜養半月即可。”

老太太這才放了心,臉色也好了許久,嘆:“我就說,六哥兒有時混賬歸混賬,總不至於這樣沒有分寸的。”

一時,又接過丫頭手裡的擰乾的棉布巾子,去擦林容額上的冷汗:“傻丫頭,你何苦來的,他是頭犟驢,你跟他硬頂做什麼?他發脾氣,你只不理就是了,再不行,到我哪裡去,自有我替你做主。不論為什麼吵嘴,都不能拿肚子裡的孩子來做箋子。待會兒,等他回來,我自教訓了他,叫他給你賠個不是,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林容只垂頭,並不言語,好一會兒,似紅了眼眶,頓了頓道:“我自來這裡,老太太便待我很好,這我是知道的。只是這回,怕要叫老太太失望了。”

老太太沉吟,伸手去撫林容的發頂:“我瞧你,總想起我小時候,一樣的脾氣。村裡來的野丫頭一個,久在深山裡,又得父母寵愛。剛進府的時候,誰也不服,被管事嬤嬤教訓,日日在浣衣坊洗衣裳。後來叫六哥兒他祖父收了房,還是一副爆脾氣,同他也很不對付。”

“夫人那時候也才二十多歲,喔,也就是你們的嫡祖母。常叫了我去,勸我說,你不要把他當丈夫,甚至不必把他當個人,就當成一頭驢。你自己只管吃喝享樂,怎麼舒服怎麼來就是。倘若高興了,就順著毛哄哄他,不高興了,就不理他。”

說著拍拍林容的手:“現在,這句話,我也說給你聽。你只管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保養好自己身子,別的事,一概不要放在心上。”

林容聽了,免不得應付似的點點頭:“老太太之豁達通透,我能學得一點半點,就受用終身了。”只是,這並不是看不看得開的事情,這裡或許是亂世之中的安樂窩,但卻壓得叫林容喘不過氣來。這樣鬱郁終生,在這個金絲籠裡當一隻名貴的鸚鵡,真的是放寬心就能忍受的嗎?當然,這些話是誰也不能說的,誰也不會聽的。

老太太自以為勸動了,拍拍林容的手,欣慰道:“好好,果真是詩書人家出來的姑娘,一點便透。”

一時,外頭似有人進來,老太太問:“誰過來了?”

虞嬤嬤領著沉硯進來,手裡捧著托盤,托盤上是一碗正冒著熱氣的湯藥。

老太太見著沉硯,此時免不得遷怒,問:“你現時過來做什麼?你主子呢?”

沉硯回話:“回老太太,君侯打馬出去了。只今兒天亮時分,派了大夫來請夫人脈象,吩咐人令熬一碗足量的藥來給夫人服下。”

老太太臉上這才帶了點滿意,點點頭:“還算他總是顧忌著他媳婦,知道請大夫,知道熬藥送來,”又轉過頭對林容道:“你瞧,脾氣一過,也就好了。日後,你們兩個,無論誰也不許這麼鬧了。”

一時端過那藥來,用湯匙舀著慢慢散氣,問:“這一大早地往哪裡去,還說了些什麼沒有,什麼時候回來?等他回來了,叫他上我的榮景堂去一趟。這是什麼藥,哪個大夫開的方子?”

沉硯只低著頭,不敢回,好一會兒才道:“回老太太,這是常請平安脈的胡大夫,開的墮胎的藥方子。君侯吩咐,務必叫人看著夫人服下。倘若再打不下來,就再服一碗,直到胎血流出為止。”

老太太一臉驚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林容已伸手去端那藥,問沉硯:“是昨日從我這裡,搜去的那些藥嗎?”

沉硯回:“回夫人,方子大差不差,只有兩三味藥不同。”

林容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方子我很放心。”

第82章

那碗墮胎藥到底沒能叫林容如願服下。

老太太當即撫落,指著沉硯的鼻子罵:“我尚且還在這裡坐著,你們這些混賬不說勸著他些反大喇喇端了藥來?一個個膽子大的包天了你是什麼身份,敢端著這種藥來給主子?如今這宅子裡倒是反了天了,一個奴才倒敢給主子沒臉?”

一時見林容手背上叫那灑落的湯藥燙得通紅,老太太揮手吩咐人:“拖出去打爛他的嘴。”

耳邊的聲音一時近一時遠,彷彿隔了一層透明的薄膜,屋子裡的一切都變得極不真切起來林容坐在床上手上身上皆是無一絲力氣,一種鈍鈍的迷糊感撲面而來。良久,她這才聽見外邊啪啪啪,是竹篾掌嘴的聲音,翠禽一臉擔憂地握著她的手:“夫人你怎麼了?”

林容抬頭,手上已起了一層細細的毛汗望著老太太,終是開口求情:“老太太,原與沉硯不相干的。”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問:“既與他不相干,那與什麼相干呢?鬧成這樣究竟為的是什麼?昨兒還聽人說,六哥兒帶著你,高高興興地上街去了,又是去酒樓又是去花市。別說女子,就是家裡的兄弟也不曾見他這樣待過。他那個人我還是知道的,倘沒有個緣由,不會這樣犯渾。”

林容的話滾到唇邊,又咽了下去,只得低低道:“都是……都是我的不是。”

老太太點頭:“你既想得通,那便沒有不好的。”見林容冷汗涔涔,嘆了口氣,揮了揮手:“叫外頭停了,去問他,他主子現時在哪裡?又什麼時候回來?立刻派人去。”

一時又有人進來回話:“沉硯回說,君侯天剛亮就去翠微山行獵了,並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老太太皺眉,似不大相信:“行獵?”出了這樣的事,給自己懷孕的妻子端來墮胎藥,自己反而無事發生一般出去行獵了?

那人回:“是,還帶了四爺、奮武將軍衛繡、虎賁軍的幾個校尉,往翠微山行獵去了。”

老太太道:“好,既然他不得空回府來,老身便去他書房裡等著他。他什麼時候回來,我什麼時候再回去。”

又回過頭來勸林容:“裴令公往日在我家做客,他曾勸姑老太太,說過這樣一番話。他說,剛者易折,柔者長存,一把匕首太過鋒利,能刺傷別人,回頭來,也會刺傷自己。”

裴令公?這倒是師兄能說得出的話。林容知老太太好意,並不辯駁,低眉淡淡道了一句:“是,老太太教誨,銘記在心。”

老太太點點頭,起身往外走,果往陸慎的書房爾雅齋而去,及進,便瞧見石橋邊倒垂的藤蘿、蘿薜正叫下人連根拔起,停下問:“種了好些年,才得這麼大一片,做什麼都拔了?”一時倒沒人回答得上來

從橋上過,院前的闊葉芭蕉、數百竿修竹也倒了大半,橫亙在小徑中,一片狼藉,沒個下腳的地方。

虞嬤嬤便勸:“老太太,還是回去等著君侯吧,您這幾日痺症犯了,今兒的藥還沒服呢?”

老太太只得作罷,復往榮景堂而去,直到將睡時分,這才聽得外頭丫鬟納福聲:“老太太,君侯到了。”

陸慎進來時,已另外換過一身青緞麒麟袍,頭束偃月青玉冠,閒淡適宜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雖沒笑也不似發怒的樣子:“聽嬤嬤說,祖母痺症犯了,可請了大夫來診脈?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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