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52節(1 / 2)

林容便道:“倘若是從前,我還可以替你做主,但是現在我既無心也無力。除非沉硯自己求了主子,否則我是沒法子的。他現時跟著君侯南下去了,你是不是要留在府裡等他?倘若等他,依舊在我身邊當差,只怕不能叫你如願。去老太太院裡,她老人家和善,到底也是一樣的。”

鳳蕭哭著搖頭:“我們沒說過這個,他只送了支釵給我,並沒有別的話。”

林容去撫她的淚,嘆:“傻丫頭。”鳳蕭哭了一晚上,第二日終是跪在林容面前:“奴婢願意回江州去,日後不能服侍縣主左右,請主子多加保重。”

弇山院雖依舊叫人把守著,老太太照顧得卻頗為周全,吃喝用度皆是精細無比,又另派了五個經年的老嬤嬤過來坐鎮,尋常不叫那些小丫頭伺候。每三日便叫大夫請平安脈來,又在院裡給她設了小廚房,一日日商量著進補。林容過了四個月,便不再嘔吐,陸慎又不在身邊,得了回江州的允諾,倒是一日日好了起來。

老太太每五日來瞧她,曾數次問:“那日到底出了什麼事,叫六哥兒這樣恨你,像待仇人一樣待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做了兩年的夫妻,又豈能沒半點情分?”

林容這才知道陸慎並沒有以實情告之,只含糊道:“老太太,總之,都是我的不是。說得清楚些,免不得連您老人家也要記恨我了。”

老太太只得嘆氣,拍拍林容的手,又忽笑出聲來:“當年你初嫁宣州,虞嬤嬤回來稟告,說這位新夫人,容貌脾氣都是地地道道的的江南女子,隻立得正主意,將來未必不能拿住君侯。”

林容不解,老太太接過丫鬟手裡的燕窩,哼哼道:“你還別裝不明白,我經的事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哪有瞧不透的?他做什麼,你一概不在意。你做什麼,他一概都在意。這還不算拿住了麼?”

林容只低頭,並不答話,在不在意又有什麼相干?默了默道:“老太太這樣說,我就無地自容了,將來我走了,自然又有好的來。老太太是福壽兩全的人,以後自然也要享重孫輩的福的。”

老太太只搖頭:“拿不住他的人,他輕易能瞧上嗎?”又站起來,慢悠悠嘆氣道:“走的時候話說得滿,事做得絕,辦不辦得到,那還兩說呢?”

一時話畢,回了榮景堂,坐下換了衣裳,受不得饞,叫廚房另送了宵夜來,正喝著茶,便見虞嬤嬤急匆匆跑來:“老太太要生了,要生了,說是羊水破了。”

老太太驚得立刻站起來:“算著日子,還沒到呢,我走時還好好的,怎麼這一會兒羊水就破了?”

虞嬤嬤回:“虞四奶奶陪著說話呢,似是說了個笑話,夫人也被逗得笑了半天。沒一會兒,就說不舒服,叫請了大夫產婆來。夫人開始還不說呢,大夫、產婆來了一瞧,才知道是羊水破了,今兒晚上只怕就要生了。”

老太太急匆匆往弇山院趕去,一府的女眷都在哪兒候著了,二奶奶、虞四奶奶忙上前扶了她老人家坐下:“大夫說,還早呢,只怕沒三四個時辰出不來。”

太太坐在一旁:“瞧她的身子骨,生上兩天也是沒數的。老太太先回去歇著,這裡有我看著,您老人家近來比不得從前,沒得這樣生熬著的。”

老太太只擺手:“都坐著等吧,現在即便是回去,又哪裡睡得著的?”

林容直熬到天亮時分,渾身汗透,嘴唇已叫咬出血痕,昏昏沉沉連半分力氣都沒有,幾乎懷疑自己將會死在這裡。

一旁的產婆強餵了參湯,一面去按林容的肚子,一面勸:“夫人,您再使點勁兒,已經能看見頭了,已經能看見頭了。”

林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陸慎,雙手攀著床帳,咬牙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我不成了,生死由天了。”

話音剛落,便聞聽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叫她悠悠轉醒,產婆抱了孩子到林容臉旁:“恭喜夫人,是位姑娘,長得跟母親一樣俊。”

林容偏過頭去,見那嬰兒紅紅的、皺皺巴巴,實在稱不上俊,她剛生下來就活潑得厲害,帶著溼意的胎毛蹭著林容的臉頰,毛茸茸的像初春的嫩草。

林容忽流出淚來:“真好,是個女兒。”又閉上眼睛,揮揮手,堅定道:“抱她走吧!我不要再見她。”

產婆略顯詫異,抱出去給長輩瞧瞧那是應該的,只這‘不要再見’又是什麼意思呢?只這種深宅大院,不好問什麼,到底抱了孩子出去,迭聲道:“恭喜老太太、太太並各位主子,夫人生了,是位姑娘。”

太太立時便變了臉色,擱了茶站起來:“是位姑娘?怎麼會,我瞧她平日裡最愛吃酸,酸兒辣女豈又錯的?連大夫都說,十有八九是個男胎?”

老太太雖免不得失望,卻到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兒的第一個孩子,聽得兒媳婦這樣說,當下抱起來,笑吟吟道:“瞧著孩子,哭聲真有勁兒,隨她爹了。”

一時又意有所指:“這兒女都是緣分,託生在咱們家,都是一樣的。外頭那些中等人家,尚且知道姑娘家比小子更尊貴些,更何況咱們家。”笑著去逗那小嬰兒:“何況你又姓陸,陸家的姑奶奶又豈是好相與的?”

那嬰兒的哭聲竟漸漸小了些,一時屋內眾人都奇,奉承道:“咱們家大姑娘,這是歡喜曾祖母呢?這樣小的一個人,才出生,到底是血脈相連呢?”

眾人只顧著那嬰兒,並不曾過問林容,倒是虞四奶奶撫開簾子進屋子裡來,見林容已叫人收拾好,已換了衣裳,帶著抹額,坐在床褥上進食。

虞四奶奶揮手,叫婆子把鯽魚湯端出去:“你就要走了,喝了這湯漲、奶,反而難受。另換些好克化的來,我那時吃的是棗泥糕,熱量高,跟巧克力也差不多,吃兩塊兒,就有力氣了。”

林容吃了一大碗雞湯麵,這才放下筷子,瞧了瞧屋子裡的丫頭:“在這兒說,你不怕她們聽了去?”

虞四奶奶搖頭:“我不像你,我管家將近十年,這些人在我眼裡就是個物件,泥捏的人,我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敢傳出去,就是不顧著自己的命,也要顧她一家老小的命。嗯,我比你知道怎麼在這個地方生存。”

林容不說話,只默默吃著糕點,又聽虞四奶奶笑:“你倒是也聰明,我從不顯露什麼,也叫你猜出來。猜出來,也知道看人臉色,並不來問我。其實你想得也沒錯,裴令公,也就是你師兄吧,的確給你留東西了,叫我事先得了去,我也的確扣著不肯給你。”

她說著拿出一塊兒玄鐵令牌來:“不管你信不信,我雖看不慣你,卻也不想你死,我手上是沾過不少血。”

林容並不與她說話,接過那令牌,細細摩挲著,不一會兒,湧出淚來。

虞四奶奶嗤笑,一面笑一面道:“你這幅樣子,最叫男人愛,也最叫我恨。我是庶出,四五歲的年紀便討好嫡母,八九歲進了君侯府,便幫著太太管家,出謀劃策。磨掉渾身的稜角,膝蓋都跪破了,這才立住跟腳。”

她忽地恨恨道:“我打折了脊樑,跪得這樣辛苦,才在這裡活下去,你卻偏偏不肯跪,不屑跪,世上豈有這種道理?”

林容笑一聲:“我不肯跪,被休棄回鄉。你跪得好,盡享榮華富貴。的確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嘛!”

虞四奶奶搖搖頭,轉著手中的那支水頭極好的翡翠玉鐲:“你不用諷刺我,這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倘若在現代,我這個月薪六千的小職員,這種博物館裡才有的鐲子,也戴不到我的手腕上。”

林容揚了揚手裡的令牌,道:“多謝了。”

虞四奶奶站起來:“我念在同鄉之誼,只幫你這一次。從此,便當不認識了。”

第84章

林容是在草長鶯飛的煙花三月乘船南下的。

初時,老太太說林容還沒出月子,這女人月子裡最是艱難倘若匆忙上路受了風那便是一輩子的事了。待林容出了月子又道這年雍州天氣極冷,即便是出了正月,南下運河也叫冰封住,不得通航。又命乳母抱著孩子在林容跟前伺候。

林容叫老太太強塞了孩子在懷裡哭笑不得,道:“老太太這是何必呢,我早晚是要走的倘我這時抱得多了屆時換了乳母,這孩子免不得認生,總要哭鬧上幾日的。倒不如您老人家抱了去,叫乳母精心照料著,還好些。”

老太太便道:“這孩子命苦自小便沒得親孃在身邊。日後的事那是沒辦法,你現如今還在這裡能抱她幾日便抱上幾日吧。便是她年紀小,不記事,將來我說給她聽,她也歡喜的。”

這一番話說得林容不能應良久,握著孩子的小手終是點頭:“好,便叫這孩子留在這兒吧,多謝老太太了。”

等孩子過了百日,終究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冰雪消融,河道流通,不等老太太發話,太太便早已經準備好南下的船隻:“知道老太太心慈,可憐那崔氏,不願意遣她回江州。可您老人家也知道,六哥兒做出的決定,又豈有更改的。什麼事情都講究名正言順,合乎禮制,她在府裡不明不白地住著,六哥兒又怎麼另聘高門賢淑,衍嗣延綿?”

老太太只不說話,吃了杯茶,問:“你久不管事了的,怎麼今兒想起這些來?”

太太捂著帕子咳嗽幾聲,臉色瞧著十分不好的模樣:“老太太,我這身子不知還有幾年,總想著能親眼見六哥兒有個承嗣的兒子才是。”說罷,便拿出一封摺子,遞給老太太:“您瞧瞧吧,這也是六哥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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