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56節(1 / 2)

一時出來,裡面自有人收尾,換了衣裳,往外面義診處走去,直瞧到入夜十分,外面前來看病的村民才漸漸散去。那些家遠的,免不得又給了飯食,在病房住一晚上。

等回了自己屋子時,林容已叫累得渾身痠痛,翠禽打了水來替她泡腳,又替她輕輕捶著:“縣主這是何苦呢,這麼多的病人,便是瞧到天荒地老也瞧不完的。”

林容取了髮簪,一頭青絲散在肩上,舒服得嘆了一聲:“雖然累一點,但是也覺得值得,奇怪,怎麼從前倒沒覺得。再則,做大夫的,最要緊的便是名聲,這名聲一揚出去,那些宵小便不敢湊上來了。”

翠禽拿了梳子替林容梳頭髮,笑:“這倒是,縣主比以前高興多了。”又道:“有陶大人庇護,那些宵小不敢來鬧事的。”

兩人正說著,外頭有人進來回話:“林大夫,陶府來人了,說是府上一位三四歲的小姑娘病了,高熱不退,煩請您趕緊去一趟呢?”

林容喔一聲,問:“沒聽說陶大人府上有三四歲的孩子啊?”

那人便道:“說是從老家來的表親,才來了五日,便水土不服,瞧了許多大夫,皆不見效,這才深夜來打擾的。”

林容聽了,立即站起來:“好,我換身衣裳。”又吩咐翠禽:“把藥箱帶著。”

第90章

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醫館門口,兩個婆子侯在門口,具是林容熟悉的陶太太貼身嬤嬤見二人神色焦急問:“夜這樣深了兩位嬤嬤怎麼親自來,派個外院的小廝來就是了。”

兩個婆子就道:“外院的小子到底不便,還是我們來接方便些。”等齊齊上了馬車,又分說道:“本不是什麼大症候只我們家裡這位姑娘剛從老家接過來,自小便有喘疾,來這裡水土不服連吃了四五日的藥這日說什麼也不肯再吃藥了。”

另一個點點頭:“太太很是心疼,想著叫林大夫去瞧瞧,斟酌個合適的方子,先把高熱退下來再說。”

林容喔了一聲,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小孩子不肯吃藥哄一鬨就是了,怎麼就要換大夫了呢?只她這幾年受陶府庇佑,當初陶老大人還在江州任職,也是他見了令牌,替自己收拾了船上的首尾。對於這家人林容是再信任不過的。又常叫自己進府診脈,只當人家家裡嬌慣小孩子並沒有再深想。

說話間,便到了城門口,這個時辰,城門口早就關了,趕車的馬伕出示了陶府的令牌,那守城的便立刻開了門,笑著迎進去。

到陶府的時候,陶三奶奶正站在二門處,一聽見外頭馬車轔轔聲,便立刻迎了上去,扶了林容下來:“快進去瞧瞧吧,才灌了藥,不曾想全吐了。一屋子人仰馬翻的,太太急得不行,連著催了好幾遍,打發人去瞧您來了沒有。”

一面說一面引著林容過抄手遊廊:“三四歲的小人兒,脾氣又倔,怎麼也不肯吃藥,家裡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把您請來。”

一時,便在一處小院前停住,屋裡屋外,廊下四處皆滿站著僕婦丫鬟。剛到門口,便見裡面屋子極寬闊,倒像是兩三間楹房打通似的,四扇雕花窗戶都大開著,雪青色的幔帳亂飛,陶太太立在床邊,手裡捧著藥碗,和顏悅色得有點討好:“再喝一口藥,好不好?”

那小姑娘已叫燒得滿臉通紅,卻還是搖頭:“我不吃藥。”

陶太太嘆了口氣,轉頭瞧見林容立在門口,鬆了心絃,笑著喚了一句:“林大夫,您可總算是來了。”

聽得這一句,那小姑娘撐著手肘,叫人扶著坐起來,怔怔地望著林容,抿著唇,一副忍不住要哭的模樣,卻到底是憋了回去,抽噎兩聲:“你……你就是林大夫……”只年紀小,一開口便流出淚來,只死死咬著嘴唇,不肯發出一點哭聲來。

陶太太道:“方才一直跟她說呢,有個林大夫,開的方子一點都不苦,就一直等著您呢?”

不知怎的,林容見那小姑娘哭,心裡忽悶悶地,慢慢走過去,坐在床沿上,取了袖子裡繡帕替她擦眼淚:“別怕,待會兒開一副不那麼苦的藥,再吃一粒健胃消脾的糖丸,好不好?”

小姑娘望著她,那眼淚卻流得越發兇起來,似乎委屈極了,抽噎了好一會兒,輕輕應了一個好字,帶著嬰兒肥的雙頰微微鼓起:“你怎麼……怎麼才來……”

這種年紀的小孩子,林容出診時也見過不少,多的是一旦哭鬧起來,便誰的話也不聽,這樣講道理的倒是頭一回見。一時,接過一旁丫鬟手裡的溼巾子,敷在她額頭上,扶了她躺下,細細地診脈,瞧了舌苔,問:“今日進食過什麼?有沒有一時冷一時熱……除了嘔吐,拉肚子沒有?”

小姑娘安安靜靜躺著,林容每問一句,她便奶聲奶氣地答一句,只問道拉肚子沒有的時候,便抿著唇不肯說話了。

立在一旁的陶太太立刻道:“有一點拉肚子。”

林容點點頭,正欲起身往旁邊如意圓桌上,提筆寫藥方子,不想叫那小姑娘抱住胳膊,嘟著嘴道:“不許你走,要是你跟他們一樣開了苦藥,說話不算話,那我可找不到你人了。”

她年紀雖小,說起話來,卻盡是長句子,這話逗得屋裡的太太奶奶都笑,陶太太彎著腰勸:“今兒城門都關了,又這樣晚,林大夫要在這兒歇息呢,不會走的?”

小姑娘卻不理,拉著林容的手不放:“你們騙人,明明說一來就見得到的,明明就沒有……”這話沒頭沒尾,實叫人聽不大懂。

林容本是最煩小孩子哭鬧的,可此刻見這小姑娘眼淚汪汪,心裡不由得發酸,倘若阿昭在她身邊,也會這樣抱著她的胳膊撒嬌吧,默了默,到底還是依著她。叫丫鬟奉了筆墨到床邊來,就著托盤,提筆寫了兩張藥方,道:“陶太太放心,不妨事,水土不服,又染了點風寒,吃幾幅藥就是了。油膩葷腥的,這幾日都不要吃。”

陶太太接過藥方,忙吩咐人出去抓藥。不多時,便有婆子端了一大碗上來,那藥看著黑乎乎的,小丫頭直皺眉,哼哼兩聲:“能不能不喝?”

陶太太勸:“乖,林大夫開的藥,喝了病才能好呢?”

小丫頭只望著林容,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晚上陪著我,好不好,我好難受的?”

林容只覺得恍然,有那麼一瞬間,似乎在這小丫頭的臉上瞧見了陸慎昔日的神情,她遲疑地接過藥碗,慢慢吹涼了,一勺一勺餵給她,終是答應了:“等你高熱退了,我再走,好不好?”

陶太太見此,終於放了心,她五十多歲了,熬不太住,一臉憔悴卻也不提回去休息的話。林容見了,只得:“陶太太,您有消渴症,最忌諱熬夜的,回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呢。屋子人多了,反叫她憋悶,不舒服。”

陶太太見林容沉了臉,不似剛來的模樣,心下惴惴,想了想,道了一句麻煩林大夫了,便領著丫鬟婆子退出門外。

倒惹了翠禽嘟囔:“怎麼都退出去了,也不留兩個伺候的人?”她遞了換用的溼巾子,上前來,瞧見那小姑娘,又轉頭去瞧林容,微露出驚訝的神情:“主子,這小姑娘眉眼倒是與你有七分像呢?”

一時又搖搖頭:“同陶太太也有幾分像的!也不知是陶府什麼親戚,便是幾個嫡親的孫子孫女,從前也不見陶太太這樣著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容只顧著診脈開方,倒是不曾注意,這時聽了,默不作聲,俯身去探那小姑娘緋紅滾燙的臉頰,細細瞧她的眉眼,撫開鬢邊碎髮,果見她耳後有兩顆小小的紅痣,一時便全然明白了。手上微微發抖,終是仍忍不住,垂頭湧出淚來,頓了頓,好久才說得出話來:“很難受麼?”

那淚滴在阿昭臉上,涼涼的,舒服極了,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彷彿十分的迷惘,又有些喪氣:“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不想給我治病?”

林容搖頭,擠出個笑來:“怎麼會呢?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呢?”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我的阿昭呢?

林容擁了她在懷裡,小阿昭靠在她胸前,抽噎哭泣不止,斷斷續續道:“她們都說……都說,說你不喜歡我……”

她小聲抽噎著,開始尚且忍著,後來便止不住,不知哭了多久,實在困得厲害,這才在林容懷中睡去。

翠禽在一旁站著,又是驚又是怕:“縣主,這……”

林容道:“恐怕,這個孩子就是阿昭!”

翠禽驚呼:“是小主子?”小主子怎麼會到這裡來,小主子來了,那君侯是不是也來了,她驚疑地轉過身去,見四周窗戶大開著,暮色蒼茫,並無任何人影子,只瞧得見隨風亂飛的幔帳。

林容皺眉,吩咐翠禽:“把窗戶都關上吧。”又替阿昭換了一塊額巾,見她慢慢退了燒,這才放了心。見小姑娘一身的汗,叫翠禽打了熱水來,細細替她擦了一遍。

林容略一動,阿昭便驚醒,睡得迷迷糊糊還記著問:“你是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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