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62節(1 / 2)

見宮人正撤掉桌上的飯食,陸慎忍不住呵斥:“放肆!”他還沒用膳呢,就撤了?

宮人只得跪下請罪,學著陸指揮使的稱呼:“夫人命奴婢把膳食撤了。”

陸慎忍了忍,倘這樣的小事也要發作,不知那女子回來見了,又會怎麼想自己,揮手命人退下,喚了沉硯進來,問:“夫人去哪兒了?”

沉硯回:“夫人說要去天水閣看書,小公主也跟著一起去了,要不要奴才命人追回來?”

追回來?陸慎坐在那裡,哼一聲:“你膽子倒大!”

第100章

陸慎冷著臉說了這麼一句卻並不像對人發作的樣子,末了吩咐:“擺飯吧!”

沉硯彎腰站著,聞言揮揮手宮人們戰戰兢兢捧著食盒魚貫而入除了擺飯安箸之外一絲聲響也無。

飯畢,陸慎自往書房去,批閱奏摺,或發往洛陽中書省或直髮地方署衙間或召見江南各臣工,一時不知不覺,便到了用午膳的時辰擱下筆問左右:“公主回來了沒有?”

左右回稟:“公主已經回來了正同國舅爺說話。”

陸慎這才起身,命諸臣工退下:“午後再議!”沿著遊廊而去,推門而入,見閣中空無一人,隱約聽著阿昭撒嬌的聲音:“去吧去吧,孃親都同意了的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復踱步出門來,見庭中梔子花叢旁,阿昭坐在石凳上,手裡拿著一個精緻小巧的水晶玻璃花燈正拉著崔顥的衣袖:“小舅舅,去吧去吧。”

崔顥有些為難:“還是先回稟了陛下才好也不急這麼一會兒的。”

阿昭不滿地哼一聲,抬頭看見陸慎,笑嘻嘻道:“阿爹!”

崔顥也立即轉身見禮:“陛下!”

阿昭一向怕熱,江州比洛陽又更加炎熱三分,她精神倒還好,只額上的劉海已經叫浸溼了。陸慎抱了她站起來,見庭中並無旁人了,一面替她拭汗,一面狀似無意地問:“哪兒來的花燈?”

阿昭果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早上,孃親帶我出去玩,那個地方有好多好多書。然後小舅舅來接我,孃親說還有一點書沒瞧完,就叫我自己回來了。我出來的時候,遇見一個哥哥,小舅舅同他說了會兒話,他提著兩盞好漂亮的燈,就送了我的一盞。”

她一面說,一面提著那花燈給陸慎看:“瞧,這燈還會轉呢。”

陸慎喔了一聲:“一個人回來的。”又復問:“又鬧著上哪兒玩呢?”

阿昭偏頭,只不說,從陸慎懷裡下來,去拉崔顥的手。崔顥不敢瞞,回道:“憩園今夜有可餐班獻藝,臣同十一姐提了一句,公主便鬧著要去。”

這樣人多且雜的場合,陸慎是一向不許阿昭去的,不止不許去,連帶著提這話頭的人,都要受罰。這回倒是沒說什麼,頗有點心不在焉,淡淡地嗯了一聲。

阿昭便上前搖晃陸慎的手:“阿爹,阿爹,就叫我去吧,孃親都同意了……”

好半晌,陸慎這才點頭:“不許太晚,天黑前必須回來。”

阿昭高興得跳起來,只怕陸慎反悔,趕忙拉著崔顥的手,往外跑去。

陸慎在那亭子裡站了許久,盛夏樹蔭間的鳴蟬極為喧鬧,越發心煩意亂,踱步往書房而去,在貼水橋面上走了三五步,又忽回頭,吩咐:“備車,去天水閣。”

天水閣同宣平侯府隔得並不遠,不過一條街罷了。也並不顯露身份,驚動旁人,只用了宣平侯府的帖子,叫人引著往藏書閣而去。

天水閣說是書閣,其實是私人園林,小沼種蓮,山色遙青,頗為不俗。隔著遠遠的,便瞧見林容在臨湖的敞軒裡看書,一面翻書一面提筆寫著什麼。一青衫男子立在窗前,不知說了些什麼,林容便笑著點頭。

陸慎站定,吩咐:“從後面去。”

沿著湖岸繞了好一會兒,陸慎剛在那敞軒門口處站定,便聽得那青衫男子的聲音:“容姑娘,僕有肺腑之言,不可不說,還望不要嫌唐突。”

林容喔了一聲,合上書:“你說就是了。”

蔣敏行立在那裡,俯身衝林容作了一揖,道:“之前,我在錢塘縣勘測河道,不幸跌入河中,生死攸關之跡,幸得容姑娘相救,以口度氣,這才回過氣來。”

他說到這裡,面色不自覺泛紅,微微低頭不敢去瞧林容,頓了頓道:“容姑娘是大夫,以仁人之心,救死扶傷。只到底是女子,那日救了我上岸,衣衫盡溼,後又以口度氣於我,到底於名節有礙。容姑娘是救人之心,並不放在心上,並不提這一回事。只倘若我不提,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便是無疑卑劣小人了。”

林容開口:“這並沒有……”

剛說出幾個字,便被蔣敏行打斷:“容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名節又因我有損。倘若姑娘不嫌我鄙陋,願聘姑娘為妻。婚姻大事,雖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想著容姑娘這樣的人,必定是自己做主的。我已稟明家慈家嚴,只要姑娘俯允,便立刻去錢塘縣同張老先生提親下聘。”

那少年站在三步遠,說得這樣一番話,已經是滿臉通紅,不等林容說什麼,又衝著林容拱手:“容姑娘不必立刻答覆我,這樣的大事,很該仔細考慮才是。我這段日子都在天水閣裡讀書,秋後才走。倘若姑娘想明白了,把那盆梔子花擺在青石臺上,我便知道了。”

接著,又是俯身:“唐突姑娘了。”說罷,倒像是很怕林容立時說出些什麼來,立刻轉身往湖岸邊而去。

那樣子踉踉蹌蹌,慌慌張張,倒叫林容忍俊不禁起來,撐著下頷,望著湖面坐了好一會兒,這才收拾了筆墨,往後邊去,一面走一面喚:“翠禽,咱們回去吧。”

喚了一聲,並不見回應,奇怪地往右楹房去,便見陸慎不知何時來了,端坐在圈椅上,一臉肅色,沉沉地望過來,顯然是強忍怒氣,冷哼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豈不防撞破一樁豔事,倒是誤了你的好事。”

翠禽跪在一旁,瑟瑟發抖,見林容過來,忍不住小聲喚了一句:“縣主。”

不知蔣敏行的話,叫陸慎聽去了多少,只怕又牽連到旁人,吩咐翠禽:“沒事,你先出去。”

翠禽擔憂地望了林容一眼,悄聲退出門去。

林容淡淡撇了陸慎一眼,並不搭理他,轉身往一旁收拾筆墨,忽叫陸慎捏住手腕,砰的一聲,抵在門扉上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林容手腕叫他箍得生疼,恨恨踢他一腳,縱使使出全力,在陸慎看來,也不過撓癢癢似的:“有什麼好說的,陸慎,我不打算回去了,你只當我死了便是。”

陸慎哪裡聽得了這句話,只從這句話裡面聽出幾分應允的意味來,俯身銜住那潤紅的唇瓣,一面纏綿一面問道:“以口度氣,就是這般以口度氣?”

陸慎常年習武,略一用力,林容又哪裡能夠反抗得了,她一時又氣又急,只覺得手腳發麻。偏陸慎這時又那裡顧忌得到她呢,一心想著‘以口度氣’那四個字。不知過了多久,直叫林容覺得自己快背過氣去,這才叫陸慎放開來。她軟軟癱在陸慎懷裡,鬢髮已散了大半,喘息不止,大口的新鮮空氣湧進肺裡,這才叫她好受起來。

陸慎唬了一跳,怒氣消散了大半,只顧得去撫林容的後背,替她順氣:“沒事吧?”

林容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神情無悲無喜,只面色蒼白了許多,理了理鬢髮,涼涼問:“陛下要我在這裡服侍你麼?”

那樣涼涼的眼神,叫陸慎心裡發虛,噎得說不出話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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