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76節(1 / 2)

崔琦拉林容的手,嘆氣:“你來江南快五個月了,留在府裡的日子也並不多,這一走,我們姐妹不知又是多少年才能再見面呢?”

林容便笑:“江州附近的圖冊制完了,周圍各個州郡的卻還沒來得去呢,大抵明年後年都是能見的。”

崔琦這才放心:“好好好,如此便好。”

因怕大雪封了江面,第二日,林容便乘船北上洛陽,途中走走停停,行得很慢。到洛陽城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城門都已經關了,林容坐在一定極樸素的小轎裡,出示了皇后印鑑,那城門這才緩緩開啟,到陶老大人府上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八的深夜了。

林容到的時候,陶老大人並女眷都站在門口迎候,見著林容便齊齊跪下:“罪臣拜見皇后娘娘,請娘娘降罪。”這自然是和盤托出的意思,林容早已經猜到,扶了陶老大人起來,笑:“不必多禮,我還有一樁事要託付給老大人呢。”

眾人相攜進屋,換過衣裳,喝了熱茶,暖過了手腳,林容替陶老大人診過了脈,道:“您的病近年好些了,只是還要保養,這樣的痺症,最是靠養的。”

又敘了些舊話,見天色不早,林容便叫眾人都散了,不必陪著了。

第122章

林容入城的訊息實在一刻鐘之後叫人傳進了宣政殿案頭上的。

陸慎那時還沒睡,披著衣裳在燈下批閱摺子,因著今歲天大寒京郊多凍斃之事惱火不知瞧見了什麼忽地皺眉扔了筆。

面前候著的幾位等著隨時質詢的外臣頓時大氣不敢出,未待陸慎開口訓斥,便立刻跪下請罪:“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陸慎冷冷瞧著眾人正要發作便見外面的小黃門推門進來,躬身稟告:“陛下,陸指揮使有摺子奉上。”

說是摺子也不過是一二指來寬的小紙條上面寫的字跡很匆忙:“皇后娘娘一刻鐘之前,乘一頂素色小轎,從南門入城。”

那米粒般的小楷,在陸慎瞧來忽大忽小,幾有眩暈之感他撐著桌子騰的一聲陡然站起來,不自覺踱步問:“去哪裡了?”

幸好那小黃門已經提前細細問過那來回話的人,此時便答得出來:“是陶澎陶大人府上。”

跪著地眾臣見陸慎沉著臉站起來,又來回踱步,具是大驚只當陛下盛怒,嚇得瑟瑟發抖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便見他已經一陣風似地轉身出殿了。

眾臣跪在那裡好半晌,不知過了多久,這才進來一個小黃門:“大人們先回去吧,陛下說了,此事擇日再議。”

眾臣子這才站起來,慢慢往值房去,心裡都慶幸:大抵是北邊的戰事順利,得了捷報,陛下這才沒有發作。

陸慎騎著一匹黑馬,不過帶了三五個人,到陶府的時候,陶澎陶恕父子兩已經門口等候多時了,這時候下起雪粒子來,打在庭院的花木中,皆是一片沙沙的聲音。

陶澎陶恕跪下請罪:“罪臣陶澎、陶恕叩見陛下!”

陸慎翻身下馬,也並不理這二人,徑直往院子裡走去。那只是個兩進的院子,不過前後七八間屋子罷了,徑直走去,經過一個月洞門,便見前面的廂房素白窗紗上,映著一個窈窕的身影,只那倩影對面還有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不知兩人說到了什麼,正撫須長嘆:“只怕此事極難!”

陸慎的臉色立刻極不好看起來,陶老大人跟上來,在一旁解釋:“陛下,皇后娘娘從江南帶回來幾位名醫,屋子裡的這位是李先生。”他年紀實在大了,折騰了半宿,受了寒,說得幾句話便小聲咳嗽起來。

陸慎無言的揮手,命人都退下,忽又叫住:“你上書乞骸骨的摺子,朕已經瞧過了,明年開春便回鄉去吧。長子陶恕恩蔭出仕,入工部員外郎。”

出仕不出仕,陶老大人這個年紀倒不大在乎了,只以這位陛下的性子,最是睚眥必報的,當初江州之事,礙於皇后,投鼠忌器,沒有發作,他也頗為懸心,如此平安歸鄉,那是最好不過的。

當下拉著長子跪下來:“臣父子頗多錯謬,陛下寬宏,實不甚惶恐。”

陸慎揮揮手,從那月洞門過,十來步的距離,那素白窗紗上的倩影便越發清晰起來。

裡間,林容伸手加了幾塊銀絲炭到銅爐上,那暗紅色的火苗不一會兒便明滅起來,她慢悠悠往茶杯裡添水,那位李先生雙手捧著茶碗:“娘娘,還是我來吧。”

林容搖搖頭,接著道:“你說此事極難,這我倒同意。醫家的藥方向來敝帚自珍,倘若教會了旁人,豈不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學文不成,遂而學醫,那還好些。鄉下的郎中,向來只傳本家,便是收徒弟,也形同買斷了終生一般。這是這樣辦事,是大大行的。藥方自己收著,傳個四五代那還算好的,傳來傳去,遺失了的,不知有多少。”

那位李先生連連點頭:“娘娘說得是。”

林容接著道:“所以要匯聚天下的名醫,在洛陽辦學。我的身子越發重了,只怕後面要倚重先生,代為籌備。倘若要人要物,先生只管寫了條陳來便是。”

那位李先生應了,又論起這辦學之事來,道:“文人讀書,求的是功名,倘若要辦醫學,那學成之後,又該如何安置呢?”

這是自問自答,並不要林容說話,那人接著道:“我看州縣府衙醫館的醫仕,倘若陛下俯允,到可以請學成之人擔任……”

兩人談了許久,那位李先生言之有物,林容聽得連連點頭。

陸慎站在門外,已經極不耐煩了,正要推門進去,便聽得那位李先生勸道:“娘娘已經有七月的身子了,雖則脈象沉穩有力,到底不比尋常,還是要好生歇息才是。藥典的事情也不必急於一時,江南數郡,半載尚不能完,何況其餘之地呢?其實,按小臣的意思,娘娘本不該這時候下江南的。”

林容聽了沉默不語,撫了撫隆起的腹部,嘆氣:“大概是我總想著過去的事,不願意接受現實吧。總想著哪一天一覺醒來,便徹底地回去了。”

那位李先生似乎極得林容信任一樣,他聽得這話,瞭然地點點頭,卻也不去追問,道:“難怪在江南時,小臣觀娘娘面上總有股子鬱氣。”

林容聽得這話,反倒笑起來:“先生是相面的行家,明察秋毫。”不過也並不深談,這樣的事,陸慎不知、江州的親眷也不知,彷彿也無人可訴說,無人可解懷,不過自己的執念罷了。

另外轉了話題,談論起這醫仕的品級來。

那李先生便問:“官職乃國家大事,是不是稟告了陛下,才處置呢?”

林容只淡淡道:“我明日會同他說的。不過一些七八品,不入流的雜官,又不是六部的郎官,想來也不會反對。”

陸慎站在窗外,聽了林容同那位李先生的對答,愣愣站在那裡,他本是極高興的,聽見這些話,心裡卻發空起來。外面的雪越發大了起來,那細細小小的雪粒子,不一會兒,就變成了鵝毛般的大雪,飄在陸慎髮髻上、肩上,凜冽地冷風一來,頓時只覺身上無一處不冷。

他默默站在那裡,後面林容同那位李先生又再說了些什麼,已經全然都聽不進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裡面那位李先生推門出來,行得三五步,便瞧見雪松旁的陸慎,他一時驚一時疑,正要叫人,忽瞥見陸慎衣袍上的龍紋,立時跪下:“陛下!”

陸慎揮揮手,到沒問難他,只問:“皇后在江州頗懷鬱氣?”

李先生心中方才對談必定是被聽見了,點點頭又搖搖頭:“草民也說不好……”

林容談完話,已經是極累了,她怕生的時候像生阿昭那樣艱難,因此刻意控制體重,加上她本來就瘦,這七個月的身孕,也不過比原先胖了一二十來斤罷了。

因為要控制血糖,不僅太甜的不吃,每日裡少吃多餐,說了一通話,便又覺得餓極了。小荷是林容在江州收留的女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估摸著十五歲上下,立即端了半碗粗糧魚片粥來:“娘娘,用一點吧。”

林容點點頭,墊了兩三口,洗漱過了便躺下,囑咐那小姑娘:“你也去睡吧,天這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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