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淼索性盤腿坐了起來,一隻手撐著下巴,努力分析著:“聽起來也有些道理,陛下重視這些事情所以讓人好好對待,若是真的是牆頭草,也不冤枉,若是真的是情勢所迫,那也是情有可原啊。”
和政眸光一動,看向二娘子;“你是覺得李相公,呂子敬,以及崔器等人會徇私舞弊。”
禮部尚書李相公李延鑑乃是太宗玄孫,吳王曾孫,信安郡王第三子,二十歲門蔭入仕,二十幾年間歷任要職,多有功績,在民間有正氣不阿的美稱。
兵部侍郎呂子敬,上皇時期進土及第,為官清廉,無私無畏,也是頗有美名的良臣。
御史大夫崔器,雖出身於博陵崔氏,但舉明經科入仕,坊間都說其有吏才,性格耿介不圓融,卻也並非壞人。
白淼淼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些投叛官員中是否有他們的相識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徇私,但三人相攜處理此事,總該是大局為重,不會鬧出太大的笑話。”
“既然如此,陛下為何還要三殿下在一側督查?”和政追問著。
白淼淼眉頭緊皺,好一會才謹慎說道:“難道是想要三殿下學習一下如何處置這類事情?”
和政輕笑一聲,伸手捏了捏小女郎的臉頰:“你若是上面這三位相公,在碰到一個處置猶豫的人時,你會如何做?”
白淼淼想了想,順著思路想下去:“若是至於我們三個,肯定是各自列出理由,面呈陛下,讓陛下決斷,不過現在有了三殿下,那可能就是問三殿下,因為三殿下比他們都大。”
畢竟尊卑位份在這裡。
“是這個道理。”和政點頭,隨後反問,“若是殿下決斷錯了呢?”
白淼淼楞在遠處,喃喃說道:“錯了?錯了會捱罵啊。”
和政並未繼續說下去,只是把目光看向正準備放風箏的李明霜身上,神色憂慮。
陛下當日的旨意傳到她耳中時,她便有不祥的預感,如今大理寺進不去,更是加深了她的顧慮。
李明珠拖著長長的魚線,一隻手叉腰,一隻手做涼棚狀搭在額頭,到處張望著,不遠處,那個風箏此刻正安靜的垂落在地上。
放風箏是需要感知風的方向。
順風起風,逆風翻滾,人送風箏上天的作用微乎其微。
李明霜一向是雷厲風行的性子,估摸到風的位置就快速跑了起來,那風箏在地上磕磕絆絆了一會兒,終於是憑藉著一點風的力氣,晃晃悠悠地飛了起來。
“那現在有訊息嗎?”白淼淼收回視線,換了隻手託下巴,思索片刻後又問道,“是外面又吵起來了嗎?”
“只聽說昨日早朝後,入宮面見陛下了。”和政無奈,“說了什麼,向來是沒人知道的。”
白淼淼不說話,冷不丁想起那日他說今日也會過來。
——不知三殿下什麼時候過來?
河畔邊,李白兩家大郎正陪著九殿下在江邊走路,兩位二郎君站在江邊,身邊時不時有小女郎圍了上來,白家三郎君跟在李明霜後面屁顛屁顛得跑著。
白淼淼和和政坐在毛毯上,女侍自提籃裡拿出一疊疊吃食。
“今年冬天下雪天好少,就剛入冬下了幾場,昨日下了小雪,湖面都沒凍起來。”白淼淼捧著手爐,看著曲江上的遊船,“好想去冰嬉、塑雪獅,之前在”
“我在南山有一處別院,那裡有溫泉,等你有空了,我們可以去那裡玩一會,山上冷一下,挑個天冷的日子,還能堆雪。”和政說道。
兩人說話間,不遠處突然傳來幾聲尖叫。
白淼淼順勢看了過去,正看到他家二哥的腦袋上正頂著一個風箏。
那風箏瞧著頗為眼熟。
“我這個放風箏的技術如何啊?”不遠處,李明霜叉腰,下巴一抬,得意問道。
一側的白家三郎見狀,頭也不回地跑了。
“怎麼風箏掉下來了?”白淼淼不解問道。
白澤竄到二孃身邊,先喝了一盞溫酒,這才忍不住翹起大拇指:“李大娘子果然不改當年風範啊,故意把風箏放到二哥不遠處的位置,我說這麼老圍著我家那個花孔雀轉呢,然後剪短魚線,藉著風的力氣,直接朝著二哥腦袋撲過去。”
白淼淼啊了一聲:“什麼仇什麼怨啊。”
“誰知道呢。”白澤解了渴,然後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李家二郎也被那動靜嚇了一跳,連忙把那風箏摘了下來,不好意思說道:“大娘一向調皮,我等會讓她給你道歉。”
白潯把繞在身上的魚線拿開,抬眸掃了一眼不遠處得意的小娘子,嘴角露出笑來:“不礙事。”
李明霜大仇得報,也不放風箏了,頭也不回得朝著白淼淼和和政跑過來。
“走,聽說今日遊行蘇幕遮的人都是壯漢,就從曲池這邊開始,我們去看看。”她大聲吆喝著,一手一個小娘子,拉著她們朝著最近的街坊跑去。
蘇幕遮又稱潑寒胡戲,又叫乞寒戲,大都是身材健壯的男子半露身體、頭戴氈帽,帶獸首面具,一路遊行表演,祈求今年驅邪除病,來年身體康健。
許是因為今年打了不少勝仗,今年的乞寒戲便格外熱鬧,前頭是渾脫舞隊,露出健碩的上半身,塗滿發亮的油,騎遊巡演,擊節競技,中間是扮演神祇的人向著圍觀的人潑水,後面是帶著面具的人一邊唱著神秘渾厚的《蘇幕遮》,一邊邀請路人共舞,在後面則是各類表演的西域雜技和即興歌舞。
人群和表演隊伍在衢路相逢,戲劇聲和歡呼聲暢快淋漓地交混在一起,騰逐喧噪,錦繡誇競,本就綿長的隊伍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而變得越來越長。
各街坊的里正和坊正僱傭的健人隊伍在人群中巡邏,唯恐有人渾水摸魚。
李明霜拉著白淼淼和和政順利地擠到最前排,看著正中假扮神祇的小孩,肩膀上坐著已知老鷹,兩側放著水桶,正朝著下面的人潑水。
一側高大深目的胡人一邊跳著舞,一邊對著她們伸出手來,嘴裡說著彆彆扭扭的官話,邀請她們加入隊伍中。
朝野風氣開放,隊伍中男女老少都有。
李明霜開心地跟著跳了起來,白淼淼和和政也被迫捲入人群中。
相比較阿霜和和政的如魚得水,一向慢慢吞吞的白淼淼迷迷糊糊跟著人群走了幾步,敷衍摸魚地比劃著,再加上身側的舞者一直給她遞手,邀請她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