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玩家(2 / 9)

作廢重搖本是賭博中允許的,但是賭桌上另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即凡作廢的寶,不能開啟寶蓋,必須接著再搖,讓眾人重新下注。

不管這一寶是“單”還是“雙”,就成了永遠的謎。劉文島太想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了,他不顧規矩,伸手將“寶蓋”揭了開來。

大家一看,果然是個“雙”。

何成浚平時在錢財方面非常大度,輸贏對他來說無所謂,但劉文島這一舉動讓他非常生氣,當場說了聲:“不玩了!”便甩手而去。

何成浚對於玩是很認真的,絕不苟且。那些雜牌軍頭有的出身行伍,有的出身土匪,有的屬於三教九流,講江湖義氣,有的嗜好鴉片,熱衷吃喝嫖賭,但他們無一例外都不僅引何成浚為同道,而且視其為老手。

肅然起敬之餘,軍頭們轉而樂於和何成浚親近,反正是大家一起玩嘛,何分彼此?

為蔣介石拉攏雜牌,何成浚還有一個獨特優勢,那就是他和蔣介石有著很深厚的私人關係。老蔣尚未發跡時,兩人曾一起在上海證券交易所做買賣,算得上是一道吃過、喝過、玩過、樂過的老朋友。

何成浚或許無真知,但大事不糊塗。他這一輩子,一沒有辦過軍校,二沒有當過軍事教官,三沒有訓練過軍隊,更沒有說建立屬於個人的軍政小組織或單獨成立軍隊了。

他曾對人說過:“我一生當過幾次總指揮,但我手裡實際沒有兵權,如果我直接帶兵,蔣介石就不會相信我。”

由於深得蔣介石的信任,同時蔣介石也不像閻錫山在給官給錢方面縮手縮腳,所以何成浚就敢於替蔣當家,他去拉攏雜牌的時候,腰包裡都裝滿空白委任狀和錢,只要事情能談妥,要官給官,要錢給錢。

後來到了抗戰,軍統局有個專職搞策反的處長,他認為何成浚是策反方面的老前輩,便特地前來求教。何成浚對他的策反經驗毫不隱諱:“搞策反工作就要大量用錢。我在天津搞策反,不知用了多少錢,如果蔣介石要清查我的賬,恐怕我的腦袋都保不住。”

當時國民黨內有三個官員都擅長奔走拉攏和周旋應付,除了何成浚外,尚有陳調元、劉鎮華。何成浚字雪竹,陳調元字雪喧,劉鎮華字雪亞,人稱“三雪”,但以何成浚在雜牌中的號召力最大。

對雜牌們來說,何成浚近乎等於一種信用的保證。有的軍頭說:“只要何雪公(何成浚)說一句話,我們就過來。”有的說:“我們只認你何雪公。”

有一個何成浚招撫過來的舊式軍人,聽說老蔣要召見他,也不知是福是禍,心中十分害怕,就打電話給何成浚說:“我要求先見了你,再去見委員長,萬一出了事,我死了也甘心。”

蔣介石委任何成浚為第三軍團總指揮,真不需要考慮來考慮去,因為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選了,而且軍團裡的很多大小雜牌軍頭本來也是由何成浚給收編過來的。

第三軍團總指揮部設於漯河車站,何成浚就在由武漢開來的一列專車上辦公。漯河是豫南糧食集中市場,商業相當發達,各種物資供應非常齊備,但這些都是土貨,何成浚看不上眼,他所需要的日用品全都是從漢口運來的:不但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高階菸酒樣樣俱全,而且還有四川、雲南及印度的大煙。

如果僅僅為了個人享受,何成浚沒必要搞得這麼鋪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日用品實際上是他指揮作戰時必不可少的“戰略物資”或者說“戰略手段”。

以上僅屬初級。何成浚專門從漢口調來一批中外名廚,日夜製作各種各樣的點心和筵席,流水般地用於招待所有雜牌軍頭。就“戰略物資”而言,這算中級。

最高階也可以說威力最大的“戰略物資”,是成批從漢口蒐羅來的高階妓女。何成浚一面將這些高階妓女亂點鴛鴦譜式地分配給各個將領(他自己也不例外),一面在漯河街上一所相當寬大的四合院里布置了一所陳設考究的“軍人之家”。然後他就和將領們各自帶著妓女住進院子,並且每天在院子裡吃喝吸賭。

這是其他那些潔身自好或自命清高的高層官僚絕對做不到的,但人家何成浚不在乎:說好要一起愉快地玩耍嘛!

戰爭期間,只要能幫他哄好雜牌,蔣介石也同樣視而不見。他以後搞“新生活運動”,專跟黃賭毒作對,那都是在自覺屁股已經坐穩,暫時無人能對之構成威脅的情況下。

負責向漯河供應“戰略物資”的大員,就是蔣介石的兵站總監俞飛鵬。俞飛鵬由於擅長賭博,還是各個賭局的組織者。他和何成浚一拍一檔,配合十分默契。

何成浚既是收編雜牌的能手,又是統馭雜牌的內行,用蔣介石在公文中最喜歡使用的一句話就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酒桌前的杯盤狼藉,賭博臺上的吆五喝六,煙燈旁的吞雲吐霧,乃至和身邊妓女們的嬉笑謔浪,都不過是他用以交好這批難以應付的雜牌軍頭,並最終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上,使之服服帖帖的專用手段。

馮玉祥也派人收買平漢線方面的雜牌軍頭,但都在何成浚面前敗下陣來。徐源泉收到馮玉祥送來的一份委任狀,上填“第十八路軍總指揮”,他馬上將這份委任狀交給何成浚,再由何成浚轉交蔣介石。事隔不久,蔣介石便委任徐源泉為“討逆軍第十六路軍總指揮”。

<h2>緊箍咒</h2>

中原大戰之初,馮玉祥一共組織了五路部隊,其中四路分別由陝西、甘肅、寧夏等地陸續向河南進發,以參與隴海線戰事,只有張維璽部一路負責平漢線。

張維璽部後以張維璽為總司令,改稱為南路軍。南路軍由陝西漢中府東進,與何成浚第三軍團在許昌附近進行交戰。

雜牌軍裝備較差,戰鬥力也不強,加上楊虎城等或是馮玉祥舊部,或與馮玉祥有聯絡,都不肯主動出戰,所以導致第三軍團在交戰過程中屢屢受挫,幾乎沒勝過一仗,而張維璽也一直處於主動地位。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蔣介石為緩解隴海戰場的不利局勢,又要何成浚從平漢線抽調一部分軍隊去蘭封前線進行增援。

蔣介石的命令毫無疑問會讓第三軍團的處境雪上加霜,留在平漢線上的各雜牌軍也勢必要承擔比以前更重更難的作戰任務。這些將領平時對於蔣介石就牢騷滿腹,心懷怨望,對於這一部署自然都不樂意接受。

何成浚剛宣佈完命令,眾將便都一個個地叫起了撞天屈。他們先是訴說自己的兵力如何單薄,編制如何不足,繼而埋怨待遇如何不公,苦樂如何不均,最後便把所有鋒芒都集中到了“蔣老總”身上,講到激動處,還有人開口謾罵起來。一時間,事態變得極其緊張和嚴重。

在這一過程中,何成浚始終一言不發,慢條斯理地在大煙燈旁邊燒著煙泡,並不時從嘴裡吐出一口一口的菸圈,一副悠然自得甚至是事不關己的表情。

等到眾人都發洩得差不多了,何成浚才從煙榻上坐起來說話。人們都以為他會站在蔣介石的立場上,裝腔作勢地教訓上兩句,不料“何雪公”卻對大家表示了“誠懇的同情”,而且居然也發起了牢騷。他感慨萬端地說:“你們太不瞭解蔣老總的為人了,你們所說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麼。”

何成浚又訴說起了他的革命往事。不過這回重點不是炫耀,而是訴苦——

知道不?我當年跟孫中山鬧革命,跟黃興做部下,跟陳其美(蔣介石的義兄)做朋友的時候,“蔣老總”不過是一拎包小弟,他不知道多奉承我呢!

後來?後來我和“蔣老總”一道闖上海灘,玩股票,逛妓院。嗨,那時的“蔣老總”一文不名,還騙過我的錢哩。當然,我是不會跟他計較這些的。

再後來?就到北伐啦,我幫“蔣老總”打天下,不說功勞,苦勞數數都一大堆。

在滔滔不絕地複述完這些歷史後,何成浚以“不勝感慨系之”的口吻說:“蔣介石今天當了領袖了,可是他對得起誰?”

不是有軍頭忍不住已經罵了老蔣嗎?何成浚也順勢將老蔣大罵一通,而且表現得比將領們更加痛心疾首和淋漓盡致。

何成浚的“同病相憐”和“惺惺相惜”,讓眾將猶如服了一劑清涼劑,那個輕鬆和愉快,起初那種沉重、緊張的情緒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成浚接著一聲招呼,周圍立刻酒餚雜陳,美女環列,“軍人之家”的歡樂時光又降臨了。

眼見都已吃飽喝足,何成浚這才把手一揮,讓妓女和僕從退下,和眾人商量起正經的,也就是怎樣分擔部隊被抽調後的空缺。

他不講任何大道理,只有一句話:“軍人嘛,打仗就是唯一的職業,不管到哪裡都得打仗,否則就會沒有飯吃。”

話雖不多卻意味深長,老粗們一聽就懂:你們罵也罵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都沒關係,接下來就得幹事了,不然哪個主子也不可能賞飯,更別指望剛才的那些美女佳餚了。

有八卦相生,便有五行相剋,有孫悟空,便有緊箍咒。何成浚就是雜牌們自覺自願戴在頭上,最後想脫又脫不掉的緊箍咒。

面面相覷之後,眾將除了接受了“何總指揮”的命令,也再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h2>飛機與烏鴉</h2>

在中原大戰中,楊永泰建議蔣介石採取“雙彈戰術”對付反蔣聯軍。雙彈者,一為“銀彈”;一為“空彈”。所謂“空彈”,就是用空軍對反蔣聯軍進行威懾,達到從心理上動搖和瓦解對方的目的。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