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起了個五更,趕了個晚集(1 / 7)

在曾經群情沮喪的隴海前線,蔣介石召集將領們開會,說明情況,要求各部隊堅持苦撐,以等待戰局的進一步好轉,同時他下令將陣地向後收縮。

陣地收縮後,蔣介石以空間換時間,繼陳誠師後,又大批抽出重兵投入津浦線,其中包括教導一師、教導三師、第一師等部,在蔣軍裡都屬於主力部隊。

除此之外,蔣介石另從湖北調李蘊珩部參加膠濟線作戰,從廣東約請的第十九路軍(即“蔣蔡軍”)這時也準備用於津浦線的反攻。

蔣介石的電信機構為老蔣立下汗馬功勞,閻錫山的電務組亦不是吃素的,石友三給張學良的密電、蔣介石和十九路軍的往返電報均被其截譯。

石友三走到這一步,已是積重難返,無法補救,引起閻錫山充分重視的是十九路軍的北上增援。十九路軍具備著北伐時期“鐵軍”第四軍的骨血,其戰鬥力之強,從在衡陽擊潰張桂軍就可窺見一斑。聞聽十九路軍北上,沿途的蔣軍各部官兵無不面有喜色,士氣為之大振。

閻錫山坐不住了,他對這一訊息感到十分焦急,並且認識到必須速戰速決,在十九路軍到達指定位置前,就將津浦線上的蔣軍予以擊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鑑於傅作義已經在津浦線受挫,閻錫山沒有把握獨自搞定這件事,必須藉助於馮玉祥。閻、馮的結合本來就是一場錯誤的“婚姻”。從馮玉祥開始,大多數西北軍將領都對閻錫山心懷忌恨,認為他“為人柔奸欺詐,乃是多年為人所公認的大滑頭”。如果馮玉祥不是受了韓、石倒戈等事件的刺激,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與閻抱團取暖。之後兩人雖然結成了暫時的聯盟,但仍舊貌合神離、各懷異心。

從來的“政治夫妻”,都是“勢孤則暫時相顧,力充則互爭雄長”。現在閻錫山“勢孤”了,想到馮玉祥也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了。

在和周玳商談一番後,閻錫山親自寫了一封長達十餘頁的信,並準備了五十萬元現款和大量彈藥、麵粉,讓周玳一併帶去給馮玉祥,以便敦請馮玉祥指揮西北軍在隴海線發動一次大規模攻勢。

<h2>子魚論戰</h2>

在蘭封以西的羅王車站,周玳見到了馮玉祥。周玳先是透露了十九路軍即將北援的訊息,接著說:“若是一直這樣相互對峙,曠日持久,殊非良策。”

周玳建議馮玉祥,趁蔣軍各部全力北調,後方異常空虛之機,從隴海線抽調六個至十個團的有力部隊,組成大縱隊,並以孫殿英為前導,向徐州實行大迂迴,以抄襲蔣軍後路。

周玳預計,如果西北軍、晉軍能夠按照這種辦法在隴海、津浦兩線實施協同進攻的話,“敵軍必然受挫,我軍趁勢進取徐州,直搗南京,縱然不能活捉蔣介石,也可以隔江而治,平分天下”。

周玳沒有想到,馮玉祥看了閻錫山寫的信,又聽了他的話,竟然淚如雨下,哭了。

馮玉祥的部下對此場景大多見怪不怪,更有甚者還會爭相仿效,唯晉軍中難得見到這種奇景,周玳一時不知所措。

馮玉祥梨花帶雨般地哭了好幾分鐘,才對周玳說:“百川老弟(閻錫山)不知道我後方的部隊都是新兵嗎?這些青年未受鍛鍊,若令其突攻徐州,是謂‘不教而戰,是謂棄之’,不是白白叫他們送死嗎?”

之後不管周玳如何再三解釋發動攻勢的必要性,馮玉祥都置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

馮玉祥到底在想什麼,也許從他的幕僚的私下談話中可以看出端倪。當週玳帶著錢物彈藥來到蘭封時,幕僚們便悄悄議論開了,說:“閻錫山就是會‘急來抱佛腳’,他要早些時候送來這些東西,孫連仲不就打到蚌埠了嗎?津浦線哪裡會淪落到今天這樣的情況。”

幕僚們認為,閻錫山之所以在械彈糧餉的供應上“拖後腿”,是因為自知晉軍力弱,又不願意力量更強的西北軍率先拿下徐州,取得勝利。馮玉祥起初對這些說法還表示不同意,說閻對他是真誠的合作,可是馮的氣量其實也不大,很快他就和幕僚們有了一樣的感覺,說:“閻百川(閻錫山)這個葫蘆裡不知究竟裝的是什麼藥。”

第二天,正好蔣軍的飛機前來轟炸,馮玉祥便藉機躲了起來。周玳找馮的副官長,說想和馮玉祥繼續商談。副官長推託說馮的去處很多,他也不清楚馮到底去了哪裡,沒法找。

周玳等了一天,都沒有見到馮玉祥,只好回去覆命。經過蘭封時,他向正在蘭封指揮作戰的徐永昌談了見馮的情形。徐永昌向來都對馮玉祥抱不信任態度,聽了之後更是連連跺腳:“馮現在又動了野心,萬順橋撤兵的把戲可為前車之鑑,今後沒有好戲唱了。請你回去趕緊在黃河鐵橋上鋪好木板,並多架設浮橋吧(意即做撤回山西的準備)!”

閻錫山的另一員大將楊愛源也在蘭封。他認為事情並沒有徐永昌說的那麼嚴重,因為“馮一向要打蔣,現在已經打到這個程度,他卻借新兵之名,不聽閻的話,其中必有原因”。

楊愛源估計到,應該是馮玉祥對閻錫山提供的補給不滿意,周玳身兼兵站總監之職,雖然在物資調撥上實際做不了主,但也連帶著讓馮玉祥不滿意,所以才對周玳推託支吾,乃至躲著不肯見面。

他問對西北軍內部情況較為熟悉的張樾亭有什麼辦法,並想讓張樾亭到羅王去找馮玉祥再好好談一談。

張樾亭有些為難:“周(周玳)是總司令的總參議兼兵站總監,他去都不行,我人微言輕更不行啦。”

楊愛源說:“不,你與周大不相同,你與馮有舊關係(張樾亭曾在西北軍任職),周子良(周玳字子良)如何能比得上你呢?你去說話比我們都方便,事關重大,你就去吧。”

張樾亭無法推託,只得硬著頭皮來到羅王。見到馮玉祥後,他報告了中央軍從隴海線大量調兵以及津浦線方面晉軍的被動情況,再次說明,隴海線方面的西北軍和晉軍發動聯合進攻,將中央軍擊敗,乘勝攻佔徐州和進搗南京的時機已經到了。

馮玉祥舊調重彈:“你不知道我們的部隊都是新兵嗎?不教而戰,是謂棄之,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馮玉祥說的“不教而戰”典出《論語》,張樾亭有備而來,他也從古史中找到了一個可以為我所用的典故。

春秋時,宋楚交戰,宋襄公非要等對方擺好陣勢再打,結果被楚軍打得一敗塗地。國人責備他,他還不服氣,於是他的同父異母兄弟子魚便批評道:“明恥教戰,求殺敵也。”

子魚的意思是,打仗就是要殺敵,只有不怕死敢殺敵才能制勝,怕死不敢殺敵者必敗。作為三軍指揮,不僅不能太講求仁慈之道,還要多教導士兵,讓他們知道退縮就是恥辱,鼓動他們奮勇向前。

張樾亭還舉例說,西北軍中的孫良誠、宋哲元、孫連仲等部都是由新兵擴編而成的,但都很有戰鬥力,證明西北軍的新兵因為受過專門的訓練,在戰場上既不怕死,又善打仗。

一說到西北軍的新兵也如何如何厲害,老馮頓時就得意起來。其實孔老夫子的話,他本來就不太相信,不過是拿來搪塞而已,他真正信的就是“子魚論戰”的一套。

馮玉祥話鋒一轉:“你看,閻錫山親率晉軍基幹八個軍,有十幾萬人,可是要靠他打到徐州,恐怕也不可能。”

如果馮玉祥面前坐著的是周玳,這話怎麼聽怎麼刺耳,但張樾亭是個曾經在西北軍中混過的人,他知道西北軍內部對晉軍有多麼不屑,於是馬上順著馮玉祥的意思答道:“不可能是必定的,但是(我們西北軍)不能坐失戰勝之機啊!”

<h2>心有餘而力不足</h2>

不知不覺中,張樾亭已經把自己的立場轉移到了西北軍方面,為馮玉祥考慮起了得失。

“若坐失戰勝之機,跟著就會來敗勢。現在蔣介石將精銳近十萬人集中到津浦線上,比晉軍強大,晉軍如何能敵得過?蔣的作戰原則是各個擊破,一旦他擊破晉軍,必然會乘勝轉過頭來,在隴海線方面打我們。那時候(西北軍)要戰勝蔣軍就困難了。”

一番話說得馮玉祥啞口無言。他開始問張樾亭對隴海方面作戰有何意見,張樾亭講了許多。談話結束時,馮玉祥說:“你回去,有事再來。”

儘管馮玉祥並沒有當場明確表態要在隴海線發動攻勢,但顯然已有意這麼做。張樾亭摸清了馮玉祥的底牌,一回蘭封即告訴徐源泉,事情有戲,“不過還要再撐撐勁,我們如能找一位有力的人,促請馮出兵,或有可能,當然總司令(閻錫山)還要充分適時地對馮軍進行補給”。

楊愛源隨即給閻錫山發去密電,報告了張樾亭希望辦理的兩件事。

因為聽周玳說馮玉祥不願進攻,閻錫山愁上加愁,收到楊愛源的密電後,他才感到眼前一亮。當時汪精衛正在石家莊與他商討擴大會議的問題,於是閻錫山便趁此機會,請汪精衛這位“有力的人”來出面促成此事,同時他還向馮玉祥竭力保證,只要西北軍發起攻擊,給養方面一定不會耽誤。

有了臺階和保證,馮玉祥不再推三阻四、扭扭捏捏。8月上旬,他制訂了一份以徐州為目標、分七路總攻的作戰計劃,石友三也被算成其中的一路,任務是出晉軍右翼進攻柳河。

作戰計劃以密令的形式發至晉軍前敵司令部。楊愛源一看便犯起了嘀咕,他對張樾亭說:“石這人是個名利之徒,反覆無常,說變就變。現在叫他攻柳河,不正經幹還是小事,萬一他步劉茂恩的後塵,那我們左側就危險了。”

石友三雖然發了那麼一份密電給張學良,但畢竟還沒有公開舉起反旗,閻錫山也不敢把這件事曝光出來,怕的就是在這關鍵時刻,石友三真的“步劉茂恩的後塵”。因此之故,楊愛源並不知道密電的事,他只是認為對石友三不能不防。

楊愛源問張樾亭與石友三熟不熟。張樾亭回答不但熟,而且可以隨便說笑話。

楊愛源馬上說:“那好,請你到石處去一趟,以我們關懷其給養為名,偵其行,察其言,觀其色,探詢其意向,同時順便到劉春榮處問問他的給養如何。回來後我們再研究一下,以防萬一。”

劉春榮部也是反蔣聯軍中的雜牌軍,在此次攻勢中負責協助石友三。楊愛源料到石友三、劉春榮之輩平時在供給上都是一肚子怨氣,現在需要他們出力了,就不能不改變一下服務態度。

果然,張樾亭到石友三的司令部去一問。石友三直言不諱:“要麼是有吃的,沒打的(指武器彈藥);要麼是有打的,沒吃的。不能適時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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