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抹殘陽萬里城(1 / 5)

張學良出兵入關,把整個反蔣陣營都逼到了新的十字路口。擔任反蔣聯軍總參謀長的劉驥特地向馮玉祥呈獻上中下三策,並且懇切地說:“馮先生,我希望你取上策,萬不得已才取中策,而下策是絕不能採取的。”

劉驥的下策是破釜沉舟,在鄭州外圍和蔣介石決一死戰——即便馮玉祥想採取此計,他也已經有心無力,所以劉驥多慮了。

劉驥極力推薦上策,即在軍事、政治已處於極為不利的情況下,避免和蔣介石決戰,迅速退入潼關,勵精圖治,東山再起。問題是馮玉祥並不甘心如此了局,他仍想用背城借一的辦法來挽回軍事上的頹勢。

這樣就只能取劉驥認為萬不得已的中策了:以鄭州為中心和蔣介石再打一仗,勝則乘機追擊,敗則迅速西退。

光靠西北軍決戰鄭州,馮玉祥自己其實也無勝算,他把希望寄託在閻錫山身上,希望閻錫山能夠抽調有力部隊到河南。在他看來,張學良雖然舉兵入關,但自己實力尚存,只要閻錫山能跟他一起堅持到底,局勢仍有扭轉的可能。

<h2>致命殺著</h2>

馮玉祥一面將宋哲元撤到洛陽一帶,以確保從鄭州到潼關這一交通線的完全,一面縮短平漢、隴海兩路防線,將大部兵力集中在鄭州外圍,準備在晉軍的協助下與中央軍展開決戰。

在派鄧哲熙勸汪精衛等人保持鎮定和返回北平的同時,馮玉祥已經派幕僚張允榮前去謁見閻錫山,陳說繼續打下去的理由,並請閻錫山抽兵河南。

閻錫山還想把南岸的晉軍都撤到北岸去呢,哪裡肯再反向為之。他接見張允榮時態度消沉,連聲說道:“不好辦,不好辦,仗是不能打了。”

張允榮詢問他對於時局的看法,他也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說:“退到山西再說罷。”

張允榮還想繼續說下去,閻錫山即岔開話題。眼見話不投機,張允榮只得悻悻而歸。

直到在閻錫山那裡碰了釘子,馮玉祥才感到鄭州決戰是多麼不切實際,但等他想棄中策取上策,把軍隊移到隴海線西段時,已經來不及了。

蔣介石的致命殺著並不是正面進攻,而是依張鍅之計,截斷西北軍的西歸之路。在平漢線以西,他安排各挺進縱隊取洛陽、佔潼關,為的就是這個目的。

楊虎城部亦是挺進縱隊中的一支。因為曾是西北軍舊將,馮玉祥一直在拉楊虎城,這在當時早已不是秘密。何成浚率部撤退漯河後,主要也就是做楊虎城的工作。他把楊虎城安排在漯河的“軍人之家”,天天喝酒玩耍,關係日漸融洽。

中央軍取勝於津浦線,讓所有跟隨蔣介石的雜牌將領鬆了口氣,暫時都收起了三心二意的投機念頭。楊虎城對自己的部下說:“這一次我們的生意做成功了。馮玉祥是個單幹戶,而且樹敵過多,他一定會失敗。”

楊虎城一直想在西北建立自己的軍事基地,在得到蔣介石授命後,即下令部隊進攻龍門、洛陽、潼關乃至直達西安。楊部有三個旅、兩個特務團,還有配合作戰的別動隊,在各挺進縱隊中屬於實力較強的一支。同時,楊虎城還從大革命時期的武漢政治部以及農民運動組織者中收納了許多人作為他的政治幹部,這些人曾在河南組織過農民運動,在當地頗有群眾基礎,從而使得楊部在進軍途中得到了河南當地民團和農民的不少協助。

負責防守鄭州至潼關一線的宋哲元兵微將寡,手下僅有葛運隆、趙登禹兩個師,無力抵擋楊虎城等部的衝擊。早在9月17日,也就是張學良發表“巧電”的前一天,楊虎城便一馬當先地攻破了洛陽附近的龍門天險。

龍門既破,沿隴海線西撤已不可能,西北軍也就僅剩下了過黃河、退豫北一途。

<h2>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h2>

擴大會議的人員在石家莊會合後,委員們和相關人員都已先行撤往太原,汪精衛和陳公博因為還要等閻錫山制訂新的軍事計劃,所以暫時只能停留在石家莊。

觀察局勢,雖然晉軍正在從山東平津撤退,但只要西北軍在隴海線上還站得穩,反蔣陣營尚不至於全盤崩潰。汪精衛向陳公博提議,說不如趁此機會到鄭州去一趟,見見馮玉祥。

於是汪、陳在到達石家莊的第三天便乘著專車前往鄭州。火車白天無法進入鄭州車站,原因是每天都有中央軍的飛機前來轟炸,要進站的話,必須算好時間,在黑白交接之時到達。

晨光微亮,專車透過黃河鐵橋,隨後進入鄭州車站。在那裡,馮玉祥已派汽車到站相接。

陳公博年紀輕,此前與馮玉祥素未謀面,有關於對方的點滴,都是來自各種傳聞——有人說他冬天穿著大兵的衣服,可是裡面卻套著狐皮;有人說他請客好用粗米白菜,客人走後卻大嚼魚翅;有人說他在南京當軍政部長時,放著政府提供的華麗汽車不坐,卻和士兵一同擠貨車;有人說他對手下的高階軍官毫不客氣,動不動就打軍棍和罰跪。

這些傳聞讓陳公博對馮玉祥留下了一種特別古怪而且模糊的印象,由於前後反差太大,他甚至無法在腦子裡準確地描繪出一幅關於馮玉祥的個人圖畫來。

當然陳公博與馮玉祥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過交接。1927年,馮玉祥有意與蔣介石聯合北伐,那時陳公博是蔣的門客,馮玉祥就派人給他送來了一件老羊皮袍料。

後來陳公博離開蔣介石,跟著汪精衛到武漢去了,也就是在武漢的時候,他對馮玉祥的印象開始變差了。

陳公博早就聽說馮玉祥治軍很嚴,西北軍的所有文武部屬都要穿布衣,早上還要上早操,即便年紀再老,也不準缺了這堂課。可是他在武漢所看到的卻是,馮玉祥的代表每次來漢,無不大嫖大賭,馮玉祥的參謀長到了這個花花世界,同樣是每天晚上都要在華商總會俱樂部打麻將賭博,而且賭得還不小,都是五百元一底的麻將局。

陳公博由此斷定,馮玉祥在公開場合再怎麼親民和善於練兵,最終仍不免於敗。道理很簡單,水至清則無魚,你制定的規矩太違揹人性常理,部下根本沒法做到,他們只有透過作偽來糊弄你,這種作偽一旦人人仿效並形成風氣,遲早會導致全軍崩潰。

現在軍事上全靠馮玉祥支撐大局了。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的部隊會崩潰嗎?這些都是陳公博迫切想知道和了解的。

和傳說沒有太大差別,馮玉祥果然以簡陋示人,他的司令部設在離城牆不遠的一間破廟中,他自己住在另一間小破廟的神廊裡。幾個人見面後,便只能在神像面前促膝而談,天一亮,又同去牆邊的一座棚廠內吃油條和稀飯。

中央軍飛機轟炸的時間每天都是固定的,一般是早上八點和下午兩點。到了上午八點,飛機真的來了。那時國內還沒有防空哨的概念,只是前沿陣地見飛機經過,給城裡打個電話,然後城牆上站崗的哨兵看到飛機飛近,再長吹一聲哨子,就算發出空襲警報了。

西北軍包括整個北方也沒有高射炮,在飛機進入鄭州上空後,一兩門野炮對著天空亂轟一陣便對付了過去。

不過在陳公博看來,飛機遠非決戰的最有效武器。他了解了一下,中央軍飛機的轟炸目標集中於鄭州車站,但投的都是小炸彈,乃至於炸了一個多月,鄭州車站都未受到損傷,只有幾列貨車被炸燬。

轟炸結束,一行人從防空洞裡走出,到草棚去吃午飯。陳公博特地留意了一下,發現桌上擺著一盤燉雞、一盤豬肉、一盤蔬菜、兩盤饅頭,此外還有幾個小碟。雖然並不豐盛,可也絕不像傳言中所說的請客只用粗米白菜。

飯後到草地上散步,西北軍的一位宣傳處長告訴陳公博,馮玉祥吃飯一向如此,有沒有客,飯菜都是這幾樣,外界宣傳馮玉祥惡衣惡食,確實是過於誇大了。

看來馮玉祥的平常起居,倒還不是太出乎人情,陳公博對馮玉祥的看法至此有所改變。當然,馮玉祥治軍過於嚴厲,以及陳公博在漢口的所見所聞又都是客觀存在的,只是它們將來會對西北軍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和危害,現在還無人能夠預知。

<h2>大事不好了</h2>

要認真說來,飛機轟炸對反蔣聯軍的威脅,還遠不如那些窩裡反的雜牌軍將領。

訪完馮玉祥,汪精衛和陳公博又在回石家莊的途中順道去看了石友三。早在8月底,得知張學良將派兵入關,石友三就致電張學良,表示“即行撤兵北上,服從東北,願效前驅”,隨後便擅自放棄陣地,率部北撤新鄉等地。

石友三原來負責在隴海線上掩護反蔣聯軍的左翼,他一聲不響地往後一撤,留下了一個大空隙,使得西北軍和晉軍差點被中蔣軍“包餃子”。石某如此逍遙,閻、馮卻還不敢拿他怎樣,就怕把他給惹急了,真的造起反來。汪精衛和陳公博之前乘車經過新鄉時,亦有此體會:從石家莊至新鄉一線,幾乎沒有多少軍隊,如果石友三把專車攔截下來,他倆立刻就會成為俘虜。

拜訪石友三實乃冒險之舉,可又不得不做。當時閻、馮兩軍中都傳說石友三已和張學良發生關係,閻錫山便再三懇請汪精衛順路去看望石友三,希望藉著汪精衛的面子,使石友三不好意思把這一殘破之局攪得更殘更亂。鄭州會晤,馮玉祥也贊成這麼做,於是汪、陳便在鄭州車站預先給石友三打了個電話,準備車至新鄉時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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