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她的早膳是清粥小菜,那老太太可以說是花樣繁雜,江南江北的各色小點,樣式精美的她在甜水巷時都未見過。
姝晚的事老夫人有所耳聞,初時只覺震驚,原以為硯哥兒是個乖覺的,沒成想也做出這等離經叛道之事,自然也對姝晚談不上好感。
“老夫人,聽聞你到了冬天時,四肢冰冷,我們娘子特意給您做了件暖手的皮子。”寒露說著把皮子呈了上去,老夫人只是略略掃了一眼便道:“你有心了。”,隨即使了個眼色,陳媽媽拿著一個盒子過來:“娘子,這是老夫人給您的見面禮。”
說完寒露便替她接了下來,姝晚還有些回不過神兒來,不過她早已做好了在這府上看人臉色的準備,或者挨一些敲打和譏諷,沒成想如此輕飄飄的。
她只出神了一瞬便福了福身:“多謝老夫人。”
“今日事情良多,我就不留你了。”老夫人委婉開口,姝晚迅速道:“那姝晚便告退了,下次再來瞧您。”
她垂著頭退了下去,在轉身的一瞬間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卻瞟見陳媽媽把她的皮子隨手放在了案桌上,上面壓著一踏厚厚的佛經。
出了門後,寒露打開了盒子瞧了一眼,是個玉色的鐲子,成色一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她嘆氣一聲,前面的姝晚聞聲轉過頭來不解:“怎麼了?”
寒露把她的想法略略一提,姝晚淡淡笑了笑:“不妨事,身外之物罷了。”,她是真的覺得無所謂,左右也沒指望老夫人真的看她順眼。
“再過幾日,便能見到寒哥兒了,也不知他怎麼樣了。”姝晚有些惆悵道。
姝晚還未等來與寒哥兒見面的日子,先等來了國公府雅集,眾多貴女們和貴婦來到了此處,伯爵府的,侯爵府的,公爵府的,將軍府的,親王們的家眷也都來了。
姝晚自是沒有資格去的,府上的大姑娘和四姑娘去了,五姑娘還小,不能去,熱鬧的聲音桑寧居都能聽得到,驚蟄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頻頻探在庭院中聽動靜。
寒露啐她:“心思都不知道去了哪兒了。”
驚蟄不滿,但寒露比她大,她一向把寒露當姐姐,“就是想湊個熱鬧,湊個熱鬧。”
姝晚好奇:“女使們也不能去嗎?”
驚蟄搶先答:“能去的,只要裝作在雅集上做活兒的女使便可以了,不會有人發現的。”
姝晚點點頭:“那你去罷。”
寒露訝然:“不可,這小妮子心玩兒野了可要闖禍的。”
驚蟄又不滿,在一旁咕噥:“能闖什麼禍。”
二人正拉扯著,一道聲音從院裡傳來:“尹娘子可在?”,姝晚聞言便到了院子裡,院中站在一位姝晚沒見過的婦人,高高揚著下巴:“尹娘子,老夫人有令,叫您去紫鳴苑一趟,送個東西去。”
說完便把一食盒放了下去,寒露有些狐疑,留了個心眼:“您是哪院的媽媽,我怎的未見過您?”
那婦人悠然一笑:“是寒露姑娘啊,我奉老夫人的令自然是老夫人院裡的媽媽。”,老夫人足不出戶,寒露倒確實未見過暮霞院的女使們。
“這是何物?”寒露上前去看,食盒打開了一角,裡面裝的是茶粉,“為何要我家娘子去送?”寒露又問,她還是覺著不對勁,老夫人怎會突然大老遠的跑來叫她家娘子給大娘子送東西。
婦人斂了笑意:“老夫人的話自有老夫人的規矩,若是有疑,那邊去暮霞院親自走一趟。”,婦人氣勢冷然了起來,寒露見此倒是打消了一些疑慮。
姝晚:“那……既然如此,我便跟媽媽走一趟。”,明荷不放心便叫寒露跟著去,婦人倒是未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到了紫鳴苑外婦人卻說:“您進去罷,我還有事兒,把人帶到了我的任務便完成了,老夫人還等著我回去覆命。”
姝晚隱隱約約聽到了嬉笑談論聲,還未等她出聲,那婦人便離開了,姝晚遲疑地踏了進去,卻發現花園內聚集了許多穿著貴氣,儀態端方的貴女婦人們。
圍坐在一起,品香插花,姝晚悟了,這是國公府的雅集,她……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不等她思慮,便見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響起:“你是哪個院子的女使婢子?趕緊把東西拿過來。”
第27章
這道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並不顯突兀, 但依舊把眾人的視線聚集了過來,瞧著這一道誤入塵世的,猶似精魅的身影。
國公府還有這般容色的婢女?
眾人的視線很微妙, 知曉姝晚身份的的寥寥無幾, 但恰巧嘉善侯母女正在此處,自然也被動靜吸引了過來,當即,蔣氏便沉下了臉色, 沈若涵也同樣死死的瞪著她。
姝晚的感覺已經不能用無措來形容了,她渾身僵硬,後知後覺想到自己好像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一時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
“愣著做什麼,新來的?你是哪個姑娘院裡的?”,姝晚隨著聲音的視線望了過去,說話的姑娘著一襲淺藍色褙子, 珍珠色齊胸襦裙, 梳著小巧的隨雲髻, 瞧著年歲不大,眼睛不解的看著姝晚, 顯然也是好奇的緊。
寒露皺了皺眉頭,她遲疑的思索著, 要不要直接把身份告訴這藍衣姑娘, 但,想了想還是不行, 這事兒本來就沒多少人知曉, 若是在這個地方,娘子的身份被光明正大的暴露出來, 豈不是丟了國公府的臉面,那娘子還有什麼好果子吃。
“奴婢……”,姝晚一緊張就結巴了起來,頭一個想法便是若是要怪罪可千萬別牽連了寒露。
“說話啊,怎麼支支吾吾的,真不懂規矩。”,藍衣姑娘衣服一副不耐的樣子,頗為直白道。
隨即她直接上手搶了姝晚的盒子,掀開來瞧,“讓你送個茶粉都這般磨嘰,你到底是哪個院子的?”藍衣姑娘顯然有些不依不饒了,許是出於好奇,又許是覺著姝晚的樣貌實在出色,心下有些不虞。
這邊的情景自然一字不漏的落入了蔣氏耳朵裡,他們所在的雅集是國公府的花園裡,名為晚春園,院子大的很,蔣氏所在的位置恰好是花園的東南角,而徐氏與大姑娘恰巧在西南角招待客人,還未來得及過來,故而,他們並未發現姝晚。
蔣氏楊眉一笑,信步走來,一身絳紅色金絲滾邊對襟直襖襯得她張揚大方:“林姑娘還是這般直率。”,她笑著與藍衣姑娘說話。
藍衣姑娘是雲麾將軍府的嫡次女,叫林珍珍,將軍夫婦的出身都不大高,並非簪纓世家,軍功和富貴都是自己掙來的,將軍夫婦在京城的風評很好,只是這林珍珍便不大行了,許是被寵壞了,在家中肆意慣了,蔣氏說她一句直率已然很委婉。
林珍珍還是懂禮的,屈了屈膝:“見過侯爵娘子。”,蔣氏點了點頭,視線落在了姝晚身上,上次氣狠了沒來得及細細打量,這番看過去,確實光那張臉涵兒便是沒得比。
但,花瓶罷了,哪家沒幾個漂亮玩意兒擺著,她雙手交疊對姝晚吩咐:“正巧,出門出的急,隨身媽媽沒跟著身旁,不若就你吧,今兒個跟在我身旁伺候。”
她神情似笑非笑,話語不容置疑,姝晚一愣,“奴婢……”,還未出聲蔣氏便打斷了她:“怎麼,有什麼疑問嗎?”。
姝晚咬了咬牙,最終曲下膝:“是……”
蔣氏聞言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姝晚便只得跟在她身後,垂著頭,在看不見的地方卻死死的攥緊了衣袖,她識的這個婦人,是聞時硯的未來岳母,她定然也是認出了自己,是過來為難她的。
林珍珍瞪了她一眼便離開了,蔣氏淡淡笑著,突然出聲:“林姑娘雖是將軍府的姑娘,但性子直白爽利,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不大懂規矩,這地方不大適合她,勉強融入,只會遭來非議。”她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