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醒來之後,就覺得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分外艱難的睜開眼,先去環顧自己周遭環境,見仍舊是在馬棚裡,心也就冷了一半兒。
懷著最後一點希望,他問了出來:“我爹沒來看過我嗎?”
侍奉(看守)他的人躊躇幾瞬,終究還是如實道:“皇爺此時也有事情在忙呢。”
六皇子頓生心灰意冷之感。
朱元璋是真的有事在忙。
諸王都被抓起來單獨關押,那不得有個人來審審嗎?
他在偏殿裡尋了間安靜的屋子,旁邊置一張小桌,讓能文的侍從在那兒做筆錄,繼而就下令把二皇子提過來了。
朱元璋眼光多狠辣啊,一眼就瞧出來這群兒子們的心不齊,不然也不會四散著過來。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他們肯定無法提前統一口徑,再經過先前的恫嚇,都算是嚇破了膽,此時一審一個準兒!
他猜想的半點不錯。
有了先前的鋪墊,甚至於無需發力,下令將二皇子提到這兒來,他老人家陰沉著面孔往上首一坐,淡淡吐出來一句:“說說吧?”
二皇子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禿嚕出來了。
朱元璋沒興趣聽他說那些有的沒的,直接點出了主題:“來說說老六媳婦跟老七媳婦。”
此外便一言不發,絲毫不肯表露任何傾向。
二皇子無從判斷老爹的心意,又知道他發起飆來是真能狠下心來殺兒子的——老六還是嫡子呢,說打就打個半死,這樣心狠手辣,難道還能捨不得他?
當下不敢誇大,更不敢為人遮掩,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的講了。
坦白說,當初魏國公府姐妹替嫁,除去法理和沒將皇家看在眼裡之外,純粹是魏國公府內部自己的事情——因為這並沒有涉及到諸王的直接利益。
也就是說,對於徐倩茂和徐柳吟這姐妹倆,眾人除去觀感不一之外,起初並沒有太多的區分。
尤其徐柳吟嫁的是六皇子,那傢伙向來跋扈,也護犢子,妯娌們即便對徐柳吟心有不屑,也不太會在情面上流露出來。
而諸王是男眷,同弟媳婦交際的也少,就更不會對她有什麼過於深刻的印象了。
是以現下徐家姐妹倆在外的聲名,純粹就是自己賺的了。
談起徐倩茂,二皇子沒法兒說人家不好。
老婆還入著人家船隊的股,大把大把的往家撈錢呢,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啊!
而就為人來說,徐倩茂也足夠豁達敞亮,挑不出什麼錯兒來。
當日徐柳吟在皇太子的奠儀上發難皇太子妃的事兒,二皇子回府之後也聽妻子說了,除了嘖嘖稱奇於老六媳婦的愚蠢之外,對徐倩茂也不由得平添了幾分敬意。
要知道,在皇子妃們裡邊兒,老六媳婦對標的可是老六這個嫡子啊!
更別說那是在皇太子薨逝之後的特殊時期了!
易地而處,二皇子捫心自問,他是不敢阻攔六皇子的不義行徑的——萬一日後老六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發瘋報復自己怎麼辦?!
可徐倩茂就是站出來跟老六媳婦硬鋼了!
要說好處,那時候這麼幹是真沒太大好處,唯一能收穫的,大抵就是皇太子妃的感激,可是人走茶涼,大哥已經不在了啊!
是以那時候徐倩茂的行徑,是完全擔得起一句義薄雲天的!
而徐柳吟呢?
這女人在二皇子心裡,完全可以跟狗仗人勢掛鉤。
皇太子薨逝之後,眾人都覺得六皇子會是下一個儲君,徐柳吟的尾巴馬上就翹到天上去了,迫不及待的將諸王壓在了身後。
二皇子的確是庶出,但人家也是齒序僅次於皇太子的皇子,你見了也是要喊一聲二哥的啊,可六皇子夫婦呢?
完全沒把他當成個正經東西瞧。
甚至於因為他是皇太子之後齒序最長的皇子,反而刻意的做出諸多輕蔑他的樣子。
先前皇太子妃有句話說的很是,人的心裡都有一杆秤,你怎麼待他,他如何還你。
如此鮮明的對比,二皇子會怎麼看待這姐妹倆,那還用說嗎?
朱元璋先前只是在白絹上簡單了結了點內情,知曉替嫁這事兒是魏國公府搞出來的,卻不知道這其間竟還有著這樣多的內情。
老六老七跟徐家兩個姑娘的婚事是什麼時候定下的?
老妻快要不行了的時候。
而老六跟他婆娘又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也是在那時候!
這兩個喪盡天良的畜生!
尤其是老六!
徐柳吟也就罷了,皇后之於她,只能算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符號,可老六呢?
那是你親孃啊!
你怎麼能,又怎麼敢在她病危的時候做出這種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