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三日後出結果,大部分考生都滯留在省城,等待秋闈放榜。
趁此機會,蘇源和唐胤方東外出溜達,回來後恰巧碰見幾個生面孔的考生高聲議論。
“你們都說這次鄉試很難,我卻不覺得,類似的題型我家夫子都有教過,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說話的男子一手抱著酒壺,醉醺醺的,眼神都有些渙散,仍不忘大放厥詞:“我敢保證,這次我絕對榜上有名!”
一旁的幾個考生對視一眼,眼裡盡是輕視,語氣也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意味。
“趙兄竟如此自信?看來前年趙伯父請來的那位夫子本事不小。”
“那是!”趙遜大著舌頭,在酒精的腐蝕下意識越發混亂,什麼話都往外說,“他可是京城來的進士,他肯教我也是看在我爹的……嗝!”
“聽趙兄的意思,難不成趙兄還能高中解元?”
“不能吧,我可聽說鳳陽府那位小三元也參加了秋闈,想當初他中了院案首,也不過才十三歲。”
“他算個屁!”趙遜一甩手,酒壺啪地碎了一地,“一個農家子,如何比得上咱們這些官家子弟?”
他猛地一拍桌:“我話就放這了,這次秋闈,我絕對可以考中解元!”
周遭考生撇了撇嘴,真是大言不慚,他能考上院試就是走了狗屎運,竟然還妄想解元。
心中不以為然,嘴上卻都吹捧起來,“趙兄一定能榜上有名”“趙兄得了解元可不要忘了咱們”云云,誇得趙遜飄飄然,嘿嘿直笑。
蘇源揪住蠢蠢欲動要上前理論的唐胤,拉著方東爬上二樓。
“源哥兒你看他那副自大的模樣,搞得好像自己是內定解元一樣!”
話剛說完,就被方東一把捂住了嘴:“唐兄慎言!”
唐胤拼命眨眼,表示知道了,等方東收了手,又勾著蘇源的肩膀說:“源哥兒你別擔心,你肯定能考上舉人的。”
蘇源笑了笑:“中舉與否,明日便可揭曉。”
“是啊,到時候源哥兒你記得叫我,這幾天可把我累壞了,我恨不得和床黏在一塊兒。”
方東忍俊不禁:“誰不是呢。”
一連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裡待了九天,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
三人一邊說笑,一邊進了屋。
蘇源走在最後,關門時依稀聽見樓下的聲音,沙啞粗獷,帶著莫名其妙的自信。
眼睫低垂,遮掩了眸底的思量,蘇源拉下門栓,坐到方東身旁,繼續談天。
次日一早,天剛矇矇亮蘇源就起身了,洗漱速戰速決,連早飯都沒吃,就和同伴們去貢院門口等放榜。
貢院前一片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後腦勺。
“咱們等等,等他們看過了再進去。”
另兩人點頭表示贊同。
然而半個時辰後,諸人沒等來放榜的衙役,卻等來一群身披盔甲的男子。
一通推搡扒拉過後,有六七名考生被無情摁在地上。
為首的男子聲音冷酷:“趙遜、吳亮、馮非……涉嫌舞弊,本將奉陛下之命將你們捉拿歸案。”
第55章
舞弊?!
眾人一片譁然,臉上是不同程度的震驚。
考前搜身那般嚴格,他們又是如何舞弊的?
“你胡說!我沒有舞弊!”趙遜掙扎著大吼,臉在地上磨出了血,“我爹是安慶府知府,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場?!”
小將居高臨下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本將奉皇命行事,管你是何身份,本將捉拿的只是參與舞弊的考生,若你真蒙受冤屈,大可讓你那位知府爹去京城鳴鼓申冤。”
趙遜眼球猙獰著凸起,裡面滿是怨毒,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一雙腿拼命踢蹬,好幾次踹到摁著他的兵士。
那小將不耐地嘖了一聲。
從八月初八開始,他一路日夜兼程,捉了上百名涉嫌舞弊一案的考生,嘴裡都泛著股風沙的苦味,這人還在吵吵嚷嚷,吵得他頭都痛了。
上去就是一腳,趙遜瞬間安靜如雞,小將揮手道:“帶走!”
十數位兵士押著涉嫌舞弊的考生去往府衙,考生們自動分開一條道,個個屏息噤聲,腦袋恨不能埋到胸口。
直到年輕的小將領著兵士遠去,凝滯的空氣才逐漸恢復流動。
“他們真的舞弊了嗎?”
“沒聽那位大人說了,他是奉陛下之命前來,就算不是鐵證如山,也多半是有嫌疑。”
“真是笑死了,之前趙遜信誓旦旦說自己能考中解元,我還想他怎的這般有底氣,原來是舞弊了。”
“他就是個草包,若不是這兩年有那位劉夫子教導,他爹哪能放他來考鄉試。”
這時突然有人冒出一句:“既然這次鄉試有人舞弊,咱們的考卷會不會不作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