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涿光若無其事地提起茶壺斟茶,“她說我脾氣古怪。”
他可於此處聽見喬時憐對秋英說的話,但不習武的季琛就無從聽得了。
聞言季琛驀地收了扇,深以為然:“喬姑娘說得在理。”
蘇涿光:“?”
“你把荷包的事告訴她,我還沒跟你算賬。”
見蘇涿光眸底生寒,目光凜冽,季琛訕訕轉移了話:“今日約你出來,是為著一件事。”
他壓低了聲:“我從宮中出來,聽昭月公主說,皇后正在商議為太子選儲妃一事。”
蘇涿光哦了一聲,冷淡的面容無甚變化。
“這京中誰人不知,儲妃人選早已被太子內定。所謂儲妃選拔的盛典,不過是依著禮制走走過場,順帶為太子添側室。原本此事定在了明年三月,但不知為何忽的要提前了。”
季琛瞄了眼蘇涿光不為所動的模樣,少有的急了眼,他落下摺扇沉聲道:“我說浮白,你怎麼還坐得住?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太子內定的儲妃就是喬二姑娘!”
蘇涿光斂下眼,抿了口茶。
難怪,陸昇今日一早便同他說,太子回京後草草結了獵場刺殺案,把罪責全推在了近衛洛七身上。
結案書上稱,洛七覬覦喬時憐想要擄走她,才設計了刺殺逼其至險地,又偷了太子與喬時憐的書信偽造書契筆跡,散佈謠言讓一眾誤以為喬時憐自己出逃,使得東宮放棄搜尋她。
而太子這麼急著結案,自是為了讓喬時憐清白,這樣她才能順利成為儲妃人選。
蘇涿光回神過來睨著惱怒的季琛:“若內定便能成,你怎麼還不是昭月公主的駙馬?”
季琛氣結:“你…”
旋即他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蘇涿光:“蘇浮白,這能一樣嗎?”
真到了那個時候,哪怕喬時憐不情願,賜婚聖旨一下,抗命可是會牽連整個喬家。依喬時憐的秉性,她極有可能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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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暮色沉沉,餘暉漸晚。
及喬時憐回到府中,她仍在糾結蘇涿光收到贈禮後會否消氣,忽遇管家送來了一封信,說是一自稱風來的人送至。
喬時憐甚為疑惑,蘇涿光這麼快便解了氣麼?
她展開信,其上短短兩行字,便讓喬時憐如置冰窖。
第24章 24 、危機
月盡溶溶,萬籟俱寂。
臥房內,數盞燈通明。喬時憐呆坐在榻上,雙手抱膝縮成一團,渾然不知自己是如何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的。唯有信上白紙黑字反覆浮現眼前,佔據所有思緒。
“東宮將於近日進行儲妃選拔,你若不願,我可助你。”
儲妃選拔,前世這事發生在明年三月。如今不僅提前了,還就在近日。
也就是說,她會被秦朔內定,屆時接到賜婚的聖旨,她什麼也做不了。
往事似走馬觀花,喬時憐彷彿一眼能望到餘生盡頭。她將在那座黑暗無光的,冰冷痛苦的牢籠裡,耗盡此生。
她重回人間拼命去活,奮力去爭取的一切,前功盡棄。
“若不願…可助我…”喬時憐苦笑著念出信中後半句話,卻是眉眼一彎,眸中淚落了下來。
“你要怎麼助我…怕我下不去手,替我了結此生嗎?”她哽咽著音,不知自己在問誰。
那信上字跡陌生,非是蘇涿光所寫。
她想,許是誰知曉她近來和蘇涿光牽扯甚多,借用了少將軍小廝的名頭,給她送了這封信,畢竟管家是不識風來的。
如今蘇涿光對她心生厭煩,怎會在這麼短時間裡給她送來信?
就算她這次硬著頭皮去求得了蘇涿光,他又要怎麼才能幫她?在那皇權之下,任何人都違抗不得。說不定,他還會因幫了她惹來禍患。
此間身處灼灼夏夜,喬時憐卻覺冷極了,她閉上眼,盡力抑制住渾身發抖。
這種慢性煎熬於長夜裡,更像是一把摧人的刀,一寸一寸地緩緩扎入心臟,疼痛,窒息,讓人絕望。
“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她睜開眼啞聲問著夜色,極力咬著的唇畔傳來腥甜,她又抬起手使勁捶打著薄被,心中萬般不忿。
為什麼重活了一世,她仍舊避免不了悲劇?
她好不容易逃開那座牢籠,她不要回去…她不要這輩子都困在裡面!
舉目間,她望著封閉的臥房,忽覺胸口發悶得難受。她顫巍巍站起身,蹣跚著步走至窗側,卻是想要推開窗扇之際,不慎碰倒了一旁的燈盞。
盞身翻落的一瞬,咣噹聲響引來了秋英入內。
“姑娘!”秋英忙不迭收拾著地上燈盞,所幸她來得及時,撲熄了未能燃起的火。
喬時憐頹坐在地,縮回了被火燙傷的指尖,那般真實的燒灼疼痛讓她冷靜了幾分。
想要掙脫困境,唯有絕薪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