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昇望著那寬大碗口,頓時哭天嚎地,“蘇將軍您就饒了我吧…少將軍,少夫人,救救救救我!”
但喬蘇二人沒空理會,他只得向最近的王令夕求救,“王姑娘,王姑娘……”
王令夕眼神略有呆滯,她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壺,氣定神閒地道:“這酒,好像不醉人。”
蘇錚拽著陸昇和幾個鵪鶉似的暗衛,喇聲道:“你們幾個連王家女娃娃都喝不過!傳出去我西北軍營臉都沒了!”
另一處,季琛悄聲繞到蘇涿光背後,刻意拖長語調,“哎呀,要不是知道陸殊真實身份,看著蘇少夫人望向陸殊的眼神,我都有所期待了。”
蘇涿光久未看到喬時憐這般欣喜,他亦為此暢懷,連著聽到季琛所言,只是淡淡答言,“聽說,昨日京中首富之女於商會天價拍下稀罕玉石,欲製成玦贈給你。你說這事我給長公主透透風……”
季琛神情微滯,“浮白,我方才有說話嗎?怎忽的提及此事?我季琛為官向來清廉,受不得他人財帛,一分都不行。”
話畢,季琛唯見月影倏忽拉長,覆下薄薄霜色,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那聲嬌喝蕩過雲霄,“季、懷、安!”
蘇涿光早已在“慘案”發生之前便離開,至喬時憐與陸殊跟前。
喬時憐回過頭看向他,似有話說,“蘇涿光…”
蘇涿光意會,解釋道:“沒有提早告知阿憐,是我當時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周姝救回來。”
若告知了她,她重燃希望之時,周姝再次出了意外沒能救活,她只怕會更加悲痛欲絕。
陸殊微微一笑,“多謝蘇少將軍為殊籌謀的一切…”
蘇涿光擺了擺手:“陸老先生很欣賞你,收你做義子,非是因我所託,而是老先生他想這般做。他言,將門風骨,不應折於宮牆,應付當關之勇,碧血灑疆。”
陸殊眸中漸熱:“殊得獲新生,定不負他老人家所望。”
她被救活後,沒有比陸虛懷老先生義子更適合她的身份。陸虛懷隱居避世多年,無人探知他有否多出來一個義子,且他壯年喪子,膝下再收個義子也是常理之中。
喬時憐卻是有些不捨,“阿姝…”
生死別離已過,今時再逢,又將面臨再別。
陸殊寬慰她:“沒關系的時憐,以後可以常來西北軍營。”
喬時憐含淚點頭:“好。”
忽逢季琛逃似的竄到他們之間:“說什麼悄悄話呢,我來之前可說好了要把蘇將軍的酒窖喝光的!”
緊接著又傳來蘇錚炸雷似的渾厚嗓音,“那誰!陸家小殊,過來過來,入咱們西北軍營第一件事,就是得喝酒喝過主帥!”
喬時憐眨了眨眼,“有這規矩?”
蘇涿光:“…剛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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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落階前,酒香四溢。
一眾歪斜伏在案邊,不知年歲幾何,思緒拋至九霄。
唯餘喬時憐與蘇煙蕪二人算得上清醒。
蘇涿光倚坐在階處,漫不經心地捏著盞。
及季琛跌跌撞撞地走過來,眼見著就要飄著步子踩到蘇涿光,後者已晃著身翻下石階,還不忘冷冷落言。
“季懷安,你有病?”
季琛嗓音盡是醉意:“快給我說說,說…你怎麼把喬二姑娘…追到手的?”
蘇涿光縱是看著尚有意識,但那雙眼已被月色攪弄得朦朧。
聽聞季琛所問,他若有所思,答道:“教你啊…你去把,妙善寺跪一遍。”
季琛直直站起了身,惱怒地指著蘇涿光,閃著舌頭,“蘇,蘇浮白…你存心,存心玩我,我是吧…”
蘇涿光捂著額角:“……愛信不信。”
季琛驀地癱下,臥在涼階上,喃喃自語,“跪,有什麼跪不得的,昭月要我跪多…多久?”
蘇煙蕪望著已醉暈的昭月,朝季琛抿開笑:“某些人最好明天醒來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喬時憐:“……”
她今夜也喝了好些酒,但多數時候都在與蘇煙蕪閒聊,反是他們被蘇將軍拉著,以碗代盞,喝得不亦樂乎。她隨之聽著,笑著,展顏間,見著那雙清冽的眸子,始終朝著她看。
回臥房的路上,玉臺桂香冷,彌散的薄霧醒人心神。
喬時憐凝眼看向並肩於側的人,目光霎時相接,他身披著落落星光,眉眼浮著熾烈酒氣,望著她的眸中情緒愈發濃重。
“阿憐。”他輕喚出聲,極盡溫情。
十指相扣,她頓住了步,藉著滿懷月華,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她早已在這場盡興之至的小宴裡,明瞭蘇涿光為她辦小宴的用意。
她曾迷失在前世那場噩夢裡,無家可歸,無處可去,抱著他這根浮木,尋不到落實處。
今生他無數次對她說,我們回家。
這裡即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