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庶凶神惡煞的的臉上竟然出現了扭捏神情,看得林隨安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花一棠這一次比林隨安還警覺,上前半步,“何事?”
“凌公說,案牘堂頗為清淨,若是四郎歇息好了,不妨去瞧瞧……”明庶見花一棠臉上不愉,忙又補了半句,“若是四郎不願,也不必勉強。”
花一棠:“明風他們在京雲坊的排查不順利?”
明庶:“是。”
“凌六郎請我幫忙篩選卷宗,找關於東晁的其它線索?”
“……是。”
“凌六郎說話一直這麼拐外抹角嗎?”
“……”
“行吧,帶路。”
明庶:“林娘子也去嗎?”
林隨安覺得這句話問的很奇怪,“為何不去?”
明庶飛快移開目光,“凌司直說,林娘子累了就好好歇息,不去也無妨。”
哦豁!凌芝顏這是嫌棄她的文言文閱讀能力了?
林隨安有些不爽,“自然要去。”
案牘堂位於府衙西南方,和凌芝顏的宿舍正好相反,需要橫穿整個府衙,明庶一路行來,腳步時快時慢,目光左飄右飄,顯然是有什麼心事。
花一棠搖著扇子跟在後面,眯著眼打量明庶背影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明庶,你臉紅什麼?”
明庶一個激靈,猛地停住腳步,回眼偷瞄,這下,不僅臉紅了,連耳朵都紅了。
更詭異的是,他偷瞄的人,顯然就是花一棠……旁邊的——林隨安。
林隨安:什麼鬼?!
花一棠眸光一動,企圖擋在林隨安面前,被林隨安扒拉到了一邊。
“明庶兄,若是有話要與我講,不妨直說,”林隨安道,“扭扭捏捏絕非江湖兒女本色。”
花一棠震驚看著林隨安,眼角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又在腦補什麼不得了的劇情。
明庶嚥了口唾沫,“之、之前和黑|鬼臉對戰之時,多虧林娘子仗義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林隨安眼角也抽了:喂喂喂,大兄弟你不會是想說“唯有以身相許”吧?
“嗯咳咳咳!”花一棠差點把肺咳出來,“如此說來,林隨安也是花某的救命恩人,俗話說得好,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
林隨安把花一棠扒拉到另一邊: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哪涼快哪待著去!
明庶怔了一下,“林娘子也救過花四郎?”
林隨安:“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明庶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那、那花家四郎的謝禮是?”
“自然是我花氏最寶貴的——”花一棠剛探出腦袋,被林隨安第三次扒拉了回去,
“之前我和明庶兄有些誤會,不小心傷了你,此次就當扯平了。”林隨安笑道。
“林娘子果然豪爽。”明庶大喜,整個人鬆弛不少,“我之前想娘子孤身在外,手頭定不寬裕,準備了一貫錢作為謝禮,雖是俗物,但勝在實在。”
花一棠:“……”
“原本還怕林娘子嫌棄錢少,嗐!我真是狹隘了,林娘子這般的人物,又有花四郎這般的朋友,定然是不缺錢的。”明庶爽朗一笑,向前一指,“二位,案牘堂就在前面的院子裡,我還有事兒,先告辭了。”
說完,就踏著歡快的步伐跑了。
林隨安:“……”
不是!等一下!你不早說!我缺錢啊!
“嗯咳咳,”花一棠用扇子遮著半張臉,“明庶這人,挺實在啊。”
林隨安惡狠狠瞪過去,“花一棠,你欠我一貫錢!”
“誒?”
“都賴你!”
“……”
花一棠看著林隨安氣呼呼的背影,藏在扇子下的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啊呀,這是個好辦法,我欠她的錢越多,她就越走不了了。
*
案牘堂的構造很像現代的圖書館,南側是一排一排的書架,上面堆著各色的軸書,一列矮案臨窗而立,黑暗中的燭光跳躍著,夜風吹起的時候,吊在書帙外的摘要牌籤互相碰撞,噠噠作響,字跡在燈火下忽明忽暗。
三張矮案上分別坐著三個人,皆身著淺青色官袍,頭戴幞頭,是從九品下書佐的服飾,其中兩人已經睡死在案頭,唯有最靠門的一個人還在認真閱讀卷宗,燭光灼灼映著他的眉眼,娟秀如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