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笑了,“田員外此言差矣,一則,這些瓷瓶本就是裝飾品,若不擺出來給人看,還有何用?二則,堂中的瓷瓶並非上上品,而是秘色瓷,本是皇室御用,只是這一批款式不夠新穎,才留為花氏宅邸自用,有市無價,區區百金,只夠買個瓷瓶底。”
一堂死寂。
所有人都驚呆了,雖然大家都知道揚都花氏有錢,但沒想到這麼有錢!
靳若:“就幾個綠了吧唧的破瓶子,這麼貴?!”
林隨安:“以後見到這些瓶子咱們千萬繞著走,磕了碰了可賠不起。”
“師父所言甚是!”
宋縣令聽不下去了,“花四郎別怪宋某瞎操心啊,俗話說的好,財不露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咱們縣裡最近又不太平,要不還是先將這些寶貝收一收,待抓住了飛賊再擺出來也不遲啊!”
花一棠啪甩開扇子,挑眉一笑,“若那飛賊敢來,花某定能將其一舉擒獲,替弈城除去此害!”
此言一出,宋縣令和幾名員外大喜過望,齊齊起身抱拳高呼,“花四郎高義,我等先替弈城百姓謝過!”
*
送走弈城縣令一眾,眾人重新回到正堂,簡單覆盤分析。
“不是雲中月那廝做的。”靳若道,“他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盜,斷斷不會偷這些不著調的東西,什麼火腿夜壺,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而且就算要寫信箋,雲中月也只會用一種字型,就是木體字,為的就是隱藏筆跡和身份。”
方刻:“花箋上的字,筆力輕浮,結構散亂,寫字的人恐怕讀書不多,也沒什麼時間練字。”
花一棠:“最重要的是,十月初十是蘇氏家主繼任大典,雲中月當天還和林隨安打了一架,弈城距離益都快馬加鞭也要五日路程,雲中月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綜上所述,弈城的這個“雲中月”就是個冒牌貨。
林隨安嘆了口氣,“雲中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臭毛病著實該改改了,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假冒他的名號招搖撞騙,這樣下去,豈不是全天下的賊偷都能將罪責賴到他身上去?”
靳若表情有些無奈,“雲中月出道數十年,江湖上敢頂著雲中月名號唬人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叫燕十八的盜賊,當年在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就因為他假冒了一次雲中月,三天之後家就被偷了,金銀財寶自不必說,衣服棉被桌案憑几全沒了,連房子都被拆了,據說發現燕十八的時候,他光|溜|溜躺在地上,連條褲衩子都沒剩下。至此以後,燕十八無顏再入江湖,自此金盆洗手,銷聲匿跡。”
林隨安:“……還有一個人呢?”
靳若:“還有一個,就是師父您老人家了!”
“……”
花一棠噗一聲笑了出來。
靳若:“師父您是藝高人膽大,雲中月打不過你,自然沒轍,如今放眼江湖,再無第二人敢觸雲中月的黴頭。”
“誰說的,這不就又冒出來一個。”花一棠笑道。
靳若哼了一聲,“這個賊偷要麼是初出茅廬的新手,要麼是上不得檯面的九流貨色,根本不知道雲中月這廝有多難纏。”
花一棠吧嗒吧嗒搖起了小扇子,“或許也是一個藝高人膽大的民間英豪,比如,看不慣雲中月的所作所為,打算以身誘虎,為民除害——”
正說著,青龍急匆匆跑了進來,遞上一個信封,“剛剛,大門口,發現的。”
眾人一愣,但見那信封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
【花家四郎親啟】
字型……呃,頗有些眼熟。
花一棠一把抓過信封,撕開,抽出了一張畫著梅花的花箋。
【十月三十,子時三刻,貴府最寶貴之物。】
鴉雀無聲。
方刻扭頭,噴出一聲笑。
花一棠捏著花箋的手爆出青筋,“啖狗屎!好一個卑鄙無恥無法無天猖狂至極的小賊!竟敢挑釁我花家四郎!我今天就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以卵擊石不自量力!”撩袍、抬腿、踩椅子,拔高嗓門,“來人——”
木夏、伊塔、四聖和一眾護院火燒火燎衝了進來,“四郎有何吩咐?”
花一棠橫眉怒目,“今夜花氏要與弈城飛賊決一死戰,諸位聽我命令,設下天羅地網,連一隻蚊子都不能放出去!”
“是!四郎!”
“第一步,速速將家中最寶貴的……呃……寶貴的……啥?”
花一棠卡住了,和眾人面面相覷。
方刻幽幽道:“花宅最寶貴之物是什麼?”
“是那些越窯的瓶子!”靳若跳腳,“白虎玄武,快隨我將宅子裡所有的瓷器都包好藏起來!”
伊塔大驚失色,“最寶貴的,四郎的衣服,老貴老貴的,薰香也老貴老貴的,青龍朱雀,收衣服!”
六人分成兩撥,前後狂奔而出。
方刻面色微變,“我屋裡有個琉璃缸——”也急匆匆走了。
木夏急得團團亂轉,“還有什麼?還漏了什麼?”
一片混亂中,花一棠卻怔怔望向了林隨安,林隨安一頭霧水,“盯著我作甚?”
花一棠:“最寶貴的……莫非不是物品……而是——”
“是人!”木夏突然大叫道,“咱們花宅最寶貴的,肯定是四郎!這賊人定是要綁架四郎!林娘子,今夜你定要貼身保護四郎的安全,萬萬不可離開半步,對對對,現在就去四郎房裡,走走走,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