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2節(1 / 2)

王嬤嬤替黛玉回道:“姑娘一上船便來拜見太太了,還未曾去艙房。不過既是太太準備的,必是極好,我們姑娘平素也不大挑屋裡的擺設什麼的。”

宋氏道:“女孩兒養的多金貴都不為過,咱們這樣的人家,既然吃穿不愁,又何必怠慢了孩子?我知侄女兒是懂事,不願意麻煩到人,你們在他身邊服侍的,該說的得替姑娘說。不然若是哪裡委屈了,她父親也要難過的。”

提到林海,黛玉心裡一緊:問道:“嬸孃可知父親這次匆匆忙忙地叫我回去,可是出了什麼事?”

宋氏見她著急,寬慰道:“興許是幾年沒見,想你了呢。再說,他在揚州做官,離老家也近,叔伯兄弟的,常能互相幫襯照應,出不來大差池。你過幾日便能見著他了,這幾天趕路又辛苦,別胡思亂想地,自己嚇自己。”

林滹可是一接了書信,便提前啟程回鄉的,若說林海沒出什麼事,黛玉也是萬不能信的,不過她頭一回見嬸孃,人家既有安慰之心,她也不好不依不饒地追問,便強笑了出來,陪宋氏說了會兒讀書吃藥類的日常閒話。

沒一會兒,船上廚房打發人來問晚膳,宋氏便問黛玉,黛玉從前來京裡也是走的水路,知道船上米糧種類並不多,忙說自己無需額外點菜。宋氏道:“你既然日常吃藥,這飯菜哪能沒有忌口。”便對王嬤嬤說,“你替你們姑娘點幾個她愛吃的,明日、後日的菜我也讓人來問嬤嬤。船上有人搭輕便小船去江邊上提貨的,廚房、採買那兒我們也是一早打點過了,不必擔心什麼。你們姑娘吃的藥也告訴我,我這兒有空地方。藥丸子也罷了,湯藥別在你姑娘房裡煎,那苦味燻得睡不好覺。”

黛玉忙起身千恩萬謝了,宋氏又看了紫鵑、雪雁兩個大丫頭,誇了一回,賞了幾吊錢,再命自己身邊的兩個一等丫頭,名叫錦書與紅杏的,去服侍黛玉回自己艙內稍作歇息:“你們去陪玉姑娘換身輕便衣裳,一會兒還來我這兒吃飯。”

這兩個丫頭也年長几歲,行事比其他人更穩重些,出門時還輕聲問了聲小丫頭:“玉姑娘的表兄弟也在船上,可有人伺候在那兒?”得了準信才放心扶著黛玉回去。

這船自然不及家裡爽利方便,床凳桌椅都是原先就有的,不過被褥枕墊倒是一看便知是新做的,梳臺上擺了幾樣精緻的盒子,桌上的茶盞花瓶也看得出來是名家手筆,兩個丫頭拉起屏風,隔開屋子,紫鵑雪雁也翻開箱子,找出黛玉日常的衣裳,替她換上,一面又招呼錦書和紅杏喝茶。錦書和紅杏並不敢躲閒,手腳麻利地幫著黛玉屋裡的人歸置好箱子。黛玉忙親自請她們坐下,一起吃著果子,不免又問起林滹提前回鄉的事。

“其實老爺這次回鄉祭祖的事兒,年前就已經定下了。我們家大爺從軍,在晉陽做守備,已經有兩年沒回來過年了,這回也是早早就告了假。老爺思鄉情切,也不定是因為林海老爺的信。”

林滹這次回鄉確是早有安排,卻是因為一樁說出來要叫人哭笑不得的事。原來他的第三子長到十四歲,想著該說親了,便託人相看。誰知來說的無一不是公卿門第、高官顯貴家的女兒,甚至連東安平郡王家的縣主都有人提。林滹便對宋氏說道:“我區區一個從四品的小吏,斐哥兒更不過是一介貢生,尚無功名,有何才能叫這樣的人家另眼相看?不過是賴永寧王之威。我們家現在萬事皆順,人人禮讓三分,子孫難免得意忘形。焉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若那日盛宴散去,桌倒杯空,該如何自處?”因與家人商議,回祖地置辦田舍、房屋,以備祭祀之費。皆因祭祀產業,便是犯了事也不入官的。

他家如今正是赫赫揚揚、飛黃顯達之際,三位公子也都勤懇上進,並不是那等狂妄肆意之輩,他這樣居安思危固然有理,然而畢竟小心謹慎過了頭,若讓人知道了,不免要啼笑皆非,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做賊心虛了,故而此番回鄉只說是要祭祖,並未與他人說起真實緣故。因林海密信正中他的軟肋,他方匆匆趕去,見堂兄果真清白自持,方鬆了一口氣,又為江南官場所見所聞心驚,暗罵自己果然讀書讀成了迂腐天真之人,雖有心不借永寧王之勢,然真事到臨頭,除了請外甥做主,竟也束手無策。

幾艘大船首尾相連,雖速度慢了些,倒也果真行得更穩,黛玉陪著宋氏一道用了膳,雖不及家裡菜餚精緻可口,也頗能入口。宋氏想到黛玉的表兄也在船上,便遣紅杏去問問賈璉吃得如何。紅杏到了賈璉船上,只見艙門緊閉,來旺同另幾個小廝坐在門口玩牌,只說賈璉已經吃了飯歇下了。紅杏到底比一般丫頭年長了幾歲,哪裡會不懂,回去了倒也沒多嘴,把來旺說的學了一遍給宋氏聽。

宋氏聽了,心裡萬分膈應,當著黛玉的面自然是什麼也不能說,正想著要如何岔開話,小丫頭來報,說是太醫院的陳御醫來了。

原來劉遇這番南下,除了有戶部侍郎並戶部、吏部、工部的員外郎隨行,還帶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與太醫院的右院判趙瑜同他的兩位高徒。劉遇平日也不是個嬌慣自個兒的人,不過上至二聖,下至朝臣,都希望他平安健康才好,這也是他頭一回獨自出遠門辦差,皇上一面想著玉不琢不成器,一面又擔心他一路辛苦,或是到了南方要水土不服,故而特派趙瑜隨行。劉遇用了晚膳,照例讓御醫給他號了脈,倒是想起前幾日在榮國府裡頭見到的林家表妹,美則美矣,然眸裡帶淚,面色憔悴,竟是個多愁多病的,便讓趙瑜的徒弟走上一趟,去瞧瞧黛玉的症狀:“我知林府平日裡常請的太醫並不是你,不過你順帶把林宜人的平安脈也請了,看看你同僚開的藥方子,比較個高下。”

陳御醫既得了命,也不敢耽擱,趁著天還未黑,便急急地來了。

宋氏正狐疑,想到劉遇平時不是這麼細緻周到的人,抬頭見黛玉乖順地坐著,不覺一怔,先前說話走動時尚不覺得,現在看她低著頭的樣子,倒有幾分文慧皇貴妃少女時的神韻。她悄悄嘆了口氣,叫丫鬟拉起簾子,自己和黛玉去簾後坐著,又叫丫頭把自己和黛玉往常吃的藥單子呈過去。

陳御醫既是院判高徒,自然有幾分本事,先給宋氏看了脈,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照樣吃那安神養心的丸子便是,倒是黛玉的方子,他仔細端詳了許久,又把了脈,方才問道:“這方子可是太醫院姓胡的大夫開的?”

紫鵑忙回道:“正是,可是這方子有什麼問題?”

陳御醫道:“方子本身倒沒什麼,不過既然小姐平常吃人參養榮丸,這方子裡的一些藥,就滋補過頭了,小姐身子是氣血兩虛,然進步過益,也容易心氣不寧、面上、肝裡燥熱,若是不小心受了涼,冷熱交夾,恐小姐受不住。”故而改了藥方上的兩味引子的劑量,又說她身上的不足之症恐是孃胎裡帶來的,又被溼氣加重了,寫了些調補、食養的方子,叫紫鵑收下了,他方才告辭。

第5章 5

船要在江上飄上大半個月,宋氏稱自己不過是一路與黛玉做個伴,並不許她日日起早來請安問好,只叫她在自己屋裡歇息,若是閒了來說說話便好。只是黛玉喜她溫柔可親,況宋氏幼時也曾上學讀書,年輕時更曾隨著在外遊學的林滹四處遊歷,走過不少名山大川,說起路上的風景見聞格外生動有趣,黛玉也樂得聽她說些外頭的事,倒是緩了不少對父親的擔憂情緒。

宋氏見她時常露出嚮往之意,便笑道:“你也早日把身子養好,得了閒出去看看。我如今是走不動道了,日後說不準兒有機會,換你出去玩了講與我聽,也頗有趣。”

黛玉聽她這麼說,也不覺會心一笑,只是笑完了,便不覺黯淡下來,且不說她這病是打孃胎裡帶來的,看過多少名醫都沒見好轉,不過用藥舒緩,再者,如今父親情況如何她還不得而知,除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又有誰能帶著她出外遊歷?即便是外祖母,亦只要她在家耍樂,學些針線女工,陪著她說說話罷了。倘若父親真把自己託付給了堂叔......黛玉不禁抬眼偷看了一眼宋氏,嬸孃的確親切,然而真的說起來,他們與自己,比外祖母家還遠了一層,有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那做長輩的,要長長久久地養育一個同自己原本沒有多大關係的孩子,又有多少年的耐心呢?

她所不知道的事,她心裡日日惦記著的父親,已然在清點家財,做著破釜沉舟的打算。

林滹看得心驚:“其實並不必如此,”

他面前對著三四本比手掌還厚出許多的賬冊子,分別記錄了林海名下的房屋田舍、銀錢珍寶、家裡下人佃戶的身契租約等。林海分得很細,黛玉的嫁妝自然是絕不會忘的,自她出生起便開始攢下的,他還託了信得過的老管家在京城幫女兒置辦下幾家店鋪與三家田莊,以供女兒今後的開銷。除外的家產,他分了三份,一份田產贈與族裡,供族中子弟讀書與闔族祭祀開銷,又有一大部分是要給林滹的——請他日後代為撫養黛玉,並操持黛玉的婚事。再又有一份,是要給岳母家的,畢竟他們養了黛玉這些年,雖說他這幾年往榮國府去的年禮比早年賈敏還在時還特意多加了一倍,但那些到底是年禮,他並不願日後留人口舌。

幾本賬冊,撂起來也頗是厚重,一書一劃皆是慈父心腸。林滹與林氏族長並林家幾個有頭有臉的長輩坐在一起,聽他不緊不慢地安排完,看著賬目上過分清晰的記錄,倒終於明白為何這麼多御史下來,唯獨他能找出鹽商與鹽官賬務上的不白之處。除了敢說敢做,他在那許多賬本上,也是下了苦功夫鑽研的。

可惜他已經病得這樣重。林家並不是一個過分注重宗族的人家,林海的祖輩在家族中原先並不顯赫,後來因軍功封了侯,雖有提攜族人,然而也沒有太過偏袒,林家這樣的書香門第,也容易出喜歡鑽牛角尖的書生,也有覺得族親發達後的接濟是種屈辱,這麼幾代下來,他們這一脈和族親雖有來往,也僅於來往。若非林海做了這巡鹽御史後幾度借家族後生幫著辦差,又有這次林滹大張旗鼓地回來祭祖,他們本該漸漸就淡下去的。然而這個時候,便是林家的族長,亦心裡嘆道:“這樣一個人物若是沒了,也是咱們家的憾事。”

林海捐出了一份家財用作祭祀先祖同修辦學堂,無論從前的交情多麼疏離,這份情也是要承的。他當著族長及諸位長輩的面,把身後事託付給了林滹,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可以放下心來等著永寧王。

永寧王船隊到的時候,淮揚上下大小官員俱著官服恭迎,林氏女眷所在的船隻另擇了碼頭靠岸,由林海家裡的老管家林華帶著人接到了府上。那林華是林海幼年時的書童,黛玉只記得自己走時,也是他送到船上的,當時他猶是滿頭烏黑,而今已剩了一片灰白,渾是老態。想到他與父親一般的年紀,只怕父親也是兩鬢斑白了,不禁眼眶一熱,因宋氏在一旁,她不忍失態,強自忍淚問道:“父親現下可好?”

林華訥訥避開,只說林海接駕去了,晚上就能回來。黛玉又問:“鸚姐姐可好?今天我回來,怎麼不見她?”

原來林華膝下有一女,名叫綠鸚,比黛玉年長十歲有餘,之前是她房裡的大丫頭,黛玉同她玩得最好,原是要一起帶去京裡的,因綠鸚早許了人家,林海不忍耽誤了她,只叫黛玉帶了雪雁去賈府。紫鵑先頭名字叫鸚哥,便是因為太像了,勾得黛玉想家,私下哭了幾回,她自己看著心疼請黛玉做主改的。如今這麼幾年過去了,黛玉也知綠鸚已為人婦,變化必然極大,但忍不住要問一問。

林華垂下頭,臉色像是凝固了一樣,許久才回:“綠鸚丫頭沒了。”

黛玉呼吸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雪雁同紫鵑忙輕輕拍著她的背,雪雁亦落下淚來:“綠鸚姐姐是怎麼沒的?”

“前年生孩子,落下了病根,拖了一年多,老爺也幫著請了名醫來看,到底沒治好。”林華偷偷地抹了把淚,強笑道:“老爺每年派人去榮府裡頭送年禮,總要叫那些人看看姑娘的身量長高了多少,估摸著尺寸,叫繡娘給姑娘做衣裳,一年四季的都有,我叫人開啟來,姑娘看一看,有沒有喜歡的。”

幾個丫頭幫著把櫃子開啟,果真見滿滿一排的衣裳,有的還小,是幾年前的式樣,一件一件地,漸漸地大了,有幾件倒還真是黛玉的尺寸,還有些甚至有些偏大。黛玉眼睛一澀,想起自己雖不在家,父親卻年年都要做她的衣裳,淮揚離京裡那麼遠,等送到了,或過了季節,或她又長大了一些,他也只能留著,想象著女兒穿上這些時新衣裳的樣子,年年歲歲,不曾間斷。

“廚房也該備午膳了,姑娘,之前在船上,是那位夫人一路照料你,如今到了家裡,您是主人,得您接待她了。”林華提醒道,“賈二爺也在,他的午膳可馬虎不得。還有蘇州的族長和幾位長輩在,這些人的膳食我倒是有數,多是要好克化的。”

黛玉忙叫人準備午膳,又叫人準備幾樣揚州特色的點心送去賈璉屋裡:“紫鵑,你親自去送,順便探探口風,問問二表哥有什麼想吃的沒有。”再問,“嬸孃現下在做什麼?”一個婆子回道:“那位夫人在和她家的三公子說話呢。”

林滹膝下共有三子,俱是嫡出,長子林徵與次子林徹,因身上有職,也跟著去拜見永寧王了,宋氏遂招了小兒子林徥,問問這幾日的情形。

黛玉問過他們那兒的茶點,又叫人去問宋氏的午膳,吩咐道:“嬸孃若是客氣,便說我這幾日承蒙她一路照料,若是她同我見外,我是要哭的。”

丫頭們領命去忙了,黛玉方才問林華:“爹爹特意叫我跟著嬸孃一路回來,是有什麼打算罷?”若只是病了,榮國府自有船隻送她回來,林海卻特特把書信遞到了林滹府上,甚至勞煩永寧王走了那麼一趟,本就是打著她和宋氏相處的心思的。不獨賈母她們這般猜測,連黛玉心裡雖然不捨,也明白自己終歸要回林家的。

林華道:“老爺有意,把姑娘託付給六老爺呢。”

族譜翻下來,他們家這一門,林海排第三,而林滹排第六。

黛玉低頭許久,方發出聲來,因忍著哭意而啞的不行:“父親病得嚴重嗎?”林華沉聲道:“六老爺也是讀書人,為人和善,從前他家也有個姑娘,是他親兄弟的遺腹女,六老爺同六太太把她養大了,許給了忠勇侯的侄子,置辦的嫁妝也有人說,親女兒也不過如此了。老爺就是看重六老爺端慈,才有此考量。況且六老爺家如今也在京城,姑娘還可以同外祖家走動走動。”

黛玉不再說話,只坐回裡間去默默垂淚,紫鵑問了賈璉的午膳回來,看見她又哭上了,忙問是怎麼了,幾個小丫頭把話一學,她也不知如何勸才好,只得走進去把方才在賈璉那兒的話學了一遍,又問:“姑娘今日要陪宋太太用膳麼?”

黛玉抹著淚道:“嬸孃與堂兄多日不見,我也不好打擾,你叫人去替我跟嬸孃陪個不是,就說若是有怠慢的地方,請嬸孃看在我年紀小,包涵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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