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5節(1 / 2)

她聽說了榮國府的那位元春表姐當上了貴妃的事,只猜想這位永寧王恐心裡要不快,最多說說要她在林家和榮國府中間做個選擇之類的話,豈料一開口就是這個!

她從前聽到林海生前的囑託,也只會想到把她託付給林滹這件事,但真論起來,那日劉遇說,叔父一得了信便匆匆趕赴揚州——其實肯定更多是為了朝堂上的事。她幼時也曾被父親充作男兒教養,雖沒聽他細說過哪件差事,但是史書的忠臣本傳也是要讀的,只是日後在外祖母家,日日跟著嫂嫂同姐妹們描花撲蝶、女工針線,讀書也不過《列女傳》等,漸漸也就對那些毫不敏感了。

她把自己困在閨門後院裡,然劉遇卻忽地闖進來,要她去看外頭的海闊天空。那片天地裡的林海不是她最後看到的暮年無力的病人,而是錚錚硬骨、受了許多威逼利誘亦不曾屈服的探花郎。兩相反差,幾乎叫她有些暈眩。

“到了那一日——家父心願達成的那一日,黛玉在家叩首以謝殿下。”她忽然起身,行了一個大禮。

她用“到了那一日”,而非“若有那一日”,劉遇也跟著嚴肅起來,甚至刻意把腰板挺得更直,眼前的表妹還是上次遇見時那樣瘦弱的樣子,青衣素裙,連個花紋也沒有,袖子裙襬寬寬大大的,更襯得她纖柔不堪——然而卻已沒有上回見到的時候那般顫顫巍巍的模樣。

“啊,到了那一日,”劉遇笑道,“當浮一大白。”

第13章 13

百日熱孝一過,宋氏便張羅著給黛玉換下那些過分素淨的衣裳,又添置了幾件首飾,雖然顏色仍不鮮亮,好歹多了幾分鮮活氣了。只榮國府又派人來接時,她也犯了愁,縱然對那邊百般不喜歡,她這隔了一層的親戚也不好當著黛玉的面兒嚼舌根。況那頭是黛玉的親外祖母,又撫養了她兩年,如今既出了熱孝,又都在京師,論禮也該去拜見的。

只是黛玉自己面上倒也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她便試探著問:“是該去給你外祖母請安,只是他家說去那園子裡轉轉、題名刻匾什的,還是免了罷。你說呢?”

“那是他家的省親別墅,貴主未至,他們自家人也罷了,我哪裡能隨便就闖呢。”黛玉冷笑道,“況他家府上也養了許多清客,便就是要他家的娘娘看著稚子戲言欣慰發笑、享天倫樂趣,也輪不著我呢。”她本來便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人家修了一半的園子,特特地要她去逛,她也覺著不像,什麼叫“恐娘娘省親後便沒了機會”,她是這般見識少的人,貪著去個還未修完的園子裡玩麼?

宋氏笑道:“是這個理,咱們便去請個安就回罷。既這麼著,現下得了閒,咱們也該出門去轉轉。雖說我們家裡沒有他們家富貴奢麗,外頭的莊子也有幾個是有些野趣的。如今也有了些暑氣,我聽管事的說藕舫園的花兒開得不錯。趁著天還沒熱得不能動彈,咱們也找一日,去那兒玩兩天。”

藕舫園便如其名,養著接天蓮葉,雖莊子不大,名氣卻不小——宋子宜年輕時曾邀好友八人一道在此賞荷觀月,九位俱是當世文傑,詩酒酣樂,月明景宓,蓮子清香與夏夜清風說不出的宜人,又有采蓮女的輕舟停在他們畫舫不遠,不覺文興大發,有《藕舫月夜》十七首存世,文采斐然,說不出的風流雋逸,一時洛陽紙貴。藕舫園便由此得名,與當世大儒沈劼失意當壚賣酒時的酒舍沈廬、當朝太傅孫能樺昔日廣開大門,授課育人的天雅農莊並稱為文賦三院。後來宋氏出嫁,這藕舫園便被宋子宜作為嫁妝送給了心愛的女兒。只宋氏也不是小氣的人,若有文人墨客欲進園觀賞,她亦讓管事接待安排,因此雖多年過去,這園子名聲仍未見衰頹。

聽得要去藕舫園,黛玉也不覺心生嚮往,不禁笑道:“嬸孃可說好了。”宋氏愛她難得露出的小女兒嬌態,便將她摟了入懷,道:“自然是說好了的。我年幼時也愛去那裡,那時不知天高地厚,每每到了那裡,也想著要作兩句詩才好,不過是矯揉堆砌,偏我自己還不覺著,題了扇面上,自己耍著玩,只有一日叫父親看見了,被他一通笑話。當時年紀太小,連差距多大都不曉得呢。如今自己也長進了不少,卻沒有小時候的膽子了。”黛玉道:“有那十七首珠玉在前,免不得要‘此前有景說不得’的。”

宋氏喜道:“有什麼說不得的,咱們孃兒倆便去說說,自己玩樂便罷,何必同旁人比呢。”

她二人既商議妥當,便也不拘著去榮國府的事兒了,也不要賈母派人來接,宋氏叫自己的陪嫁徐寶家的親自往榮國府送了拜帖,得了賈母的準兒,便自己備了馬車,帶了錦書、紅杏、文竹、錦鳶四個丫頭,黛玉帶著雪雁、錦荷、桑鸝、霜信四個,孃兒倆前前後後一共四輛馬車,自己去榮國府拜會了。林滹本不放心,欲讓林徥跟著,宋氏笑道:“可不必如此,咱們家這老三並不是好往外頭跑的,況聽玉兒說那府上想也沒有同他年紀、興趣合拍的哥兒一道玩,拘著他也是無趣。且只我們過去,是女眷拜訪的說法,加上徥哥兒,情況便不同,到時候又要麻煩他家。徥哥兒還要上學,為此特特地請假也不值當。”

原來宋氏知那榮寧二府的規矩和他們家大有不同,自然不甚喜歡,只如今是親戚了,便是為著黛玉的面兒,也不好完全不走動的。只是女眷間的來往也罷了,若是這回林徥去了,下一次榮國府也派了男丁上門,她可就膈應了。只黛玉聽說了,不免臉一紅,她是知外祖母脾性的,親戚家的孩子去了,不拘著是誰,只當自家子侄,多是同人家的姐妹一併接待了,誇誇人家的標緻、問問功課。林徥大小也是個舉人,且因為兄長的緣故格外自尊同敏感,倘被這麼接待了,連黛玉自己也要無地自容的。

馬車依舊從西角門進去,黛玉心裡一窒,想著“原我是個小孩兒,來時也服喪,便也罷了,如今我嬸孃也在這裡,她身上也有誥命,正門平常不開,難道當年薛姨媽家走得中門,且有二舅母親自帶了大表嫂與探春一起接出大廳,我家便不能嗎”,抬頭看一眼宋氏,見她面上笑意不減,甚至更濃了幾分,不覺忐忑,叫了一聲“嬸孃”。

宋氏“嗯”了一聲,嘆道:“虧得是你三哥哥沒來。不然發作起來,恐要傷了兩家的和氣。”黛玉心裡更是難過,叫了聲“雪雁”,雪雁忙問何事。黛玉道:“你打發個人,去問問林之孝,或是他做不得主,你託人找到紫鵑,請她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幫我問鳳姐姐一聲,倘是人家不樂意我們來,我家去便是了,省得礙眼。”

榮國府守在角門內的婆子也不是傻的,立時便知黛玉生氣了,忙遣人去回鳳姐,寶玉等早知黛玉要來,一早便守在賈母屋裡候著,聞言急道:“林妹妹可是急了?只我們平日也是走偏門的,她如今氣起來,難道是生分了,拿自己當外人了”又嚷著要親去接黛玉。賈母對鳳姐道:“你可是糊塗了,如今你林妹妹雖然在孝裡,可是親家太太也在呢,況玉兒身上現在還有封號,你就是這麼怠慢人的?”

這卻也是冤枉了鳳姐,最近家裡正修園子,鳳姐忙得是腳不沾地,難得沒有逞能攬事,接黛玉的人還是王夫人親自打發的。只是王夫人許是有些時日沒有理事了,有些疏忽,心裡不免有些不悅,想著“可忘了那個慣常是個小性兒的”,見鳳姐苦著臉,倒是把賈母的責備一肩擔了,又急急忙忙地打發人去開中門,自己亦出儀門去接,忙裡忙外的,她心下雖慰,只是仍覺得為了個小丫頭便慌慌張張,老太太偏心得有些過了。

雖換了門,黛玉心裡卻還有些不忿,只是下了轎子,看見鳳姐帶著平兒、紫鵑親自在儀門內候著,想說的話便隨著紫鵑眼裡浮現的水汽一起消融了,她回了鳳姐的禮,便問紫鵑:“可是你自己要離了我去的,如今哭什麼呢。”雖嘴上不饒人,自己卻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鳳姐賠笑道:“原是我事兒多,沒來得及交代清楚,怠慢了林家宜人同妹妹,如今妹妹再一哭,老太太那裡更饒不得我了。”

紫鵑亦勸道:“勾得姑娘哭起來,是我的不是。”

倒是宋氏在一旁道:“久別重逢是喜事,值得一哭。”紫鵑心裡一嘆,想道:“林家太太果真是個好人,連我們這些下人她也瞧得起,姑娘跟著她,我也能安心了。罷了,姑娘什麼身份,我們這樣的,便是替她操心,又能做什麼呢?不過連累著姑娘分神擔心我們罷了。”因而勸道:“姑娘可別哭了,仔細風吹著眼睛。”鳳姐亦跟著道:“這兒日頭大,咱們還是進去說話吧,老太太唸了好幾天了。”

黛玉回身扶住宋氏,一起跟著鳳姐進了賈母的屋子。

及進了正屋,只見上首坐著賈母,餘下依次是邢、王二位夫人,李紈帶著三春姐妹只站著,恐因為方才的事,面上皆訕訕的,唯對面的寶玉一臉喜色,若非當著宋氏的面,只怕要當場叫著“妹妹”撲過來。

黛玉倒是早料到了寶玉會在,只是有些擔心宋氏會因此心生鄙夷,好在宋氏只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便把目光挪開,轉而同賈母寒暄:“老太太養了我們姑娘這些年,自然當得我一拜。”說完竟不顧賈母阻攔,親身行了一禮,又推黛玉,“去拜見你外祖母罷。”

她這樣理所當然地把黛玉歸為自家的舉措自是讓人有些不耐的,寶玉便有些不滿,只是被王夫人一瞪,也不敢多說,只好訥訥地站著。

她嬸侄二人行了禮,便也要坐,只是宋氏竟推黛玉坐她上頭,可把黛玉及眾人嚇了一跳。

“老封君有所不知,因為兄長的功勞,玉兒被皇上封了族姬。”宋氏笑道,“我不過是宜人的誥命,不管玉兒最後品級定下是哪個,總歸是要比我高的。”

她這麼說,先有人不自在了起來,倒是賈母喜道:“這麼說,玉兒的品級要定下來了?”她當然早知道黛玉被封了族姬,可是這個稱號本朝從未有人得過,大家也只當陛下隨意賞下一個虛名來,並不當回事,可一旦真的定下品級來,一切便不同了。

宋氏笑道:“禮部來了人通氣的,下月便該知曉了。”她指著寶玉道,“我聽說你們表兄妹一道長大的,如今當著長輩的面,倒不如道個別,往後外男便難見了。”她沒用“不該”,但寶玉既然是個無職的外男,自然是非族姬宣召便不得相見的,一個“難”字,也算是給了賈家面子。

只是寶玉本是期盼了多日能見著黛玉,如今好容易見了,卻聞得此訊,恍如晴天霹靂般。

黛玉倒是知道,嬸孃還是生氣了,她捏了捏宋氏的手,又給紫鵑使眼色要她去勸住寶玉,免得這個一向任性的表兄又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而後才柔聲道:“嬸孃坐下罷,可莫要折煞我了。”

第14章 14

林家的幾位小公子都沒跟過來,賈母不免添了幾分遺憾,待問及林徥唸書的事兒,不免又多了幾分心思,指著寶玉道:“我家這小子,是被我寵壞了。他老子想他讀書上進,可是每天不是打就是罵的,我只看著心疼,不讓他管,現在也這麼大了,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這幾天先讓他在族學裡溫書,尋思著給他找個好些的學堂。林家的六老爺在國子學,三公子的學業倒不必擔心。”

“徥哥兒?他在國子監讀書。說起來,國子監祭酒李守中大人家,聽說還是貴府上大奶奶孃家?”宋氏解釋道,“我們家太老爺原先官做到了知府,家裡有個監生的名額,他兩個哥哥都沒有正經上過學堂,可不正好給他嘛。”

林徵和林徹一個從武道,一個自幼負著“神童”之名,為人也多少有些不羈,前後換過四五個先生,後來自己考功名去了,倒沒讓人為他吟《傷仲永》,這兄弟兩個真論起上學的功夫,恐怕還不如林馥環,更別提林徥了。

賈母些微有些失望,倒是意味深長地多看了眼李紈,只是李紈心裡惦記著賈蘭的學業,一時竟沒留神老太太的眼色。黛玉在邊上道:“嬸孃別這麼說,二哥同三哥聽了都要不高興。”好似在說林徹不用功、林徥撿漏似的。

宋氏笑著指了指她的嘴:“你不許告狀。”

幾個人又說笑了一回,鴛鴦親自出去看了眼,回來說好開席了。李紈和鳳姐忙要水洗手,服侍著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入席。賈母本憐惜她兩個,平日裡也不叫她們伺立湯飯的,因有客在,怕落了大家子的規矩,倒也沒攔著,黛玉見了倒不忍,知迎春是不開口的,抬眼看了看探春和寶玉,想著他們幫著說一說,只是寶玉正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探春倒是看見了,只是猶豫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黛玉也只得不做聲了。

那廂李紈正要給宋氏把盞,宋氏忙按著她的手:“已是叨擾,哪敢再勞煩你。要不說你們這樣的鐘鳴鼎食之家,規矩大門庭深,吃個飯也要立規矩,可是讓我們都不自在了。”紅杏同文竹亦在後面道:“我們太太一向覺得自斟自飲才有趣,平日裡連我們都不大搭手的。”

王夫人斂笑道:“要說規矩禮教,你們林家這樣的書香門第面前,我們可不敢造次。”

宋氏輕笑道:“我們家不愛拘著孩子。”

她這話也不算自謙,林家的子弟雖出類拔萃,行事卻未免有些乖張恣意,偏林滹和宋氏一向覺得“別人家的孩子還在殺人放火呢,我家的一不仗勢欺人,二不吃酒賭錢,三不縱情聲色,說起來還比人家的更爭氣些,又何必叫他們束手束腳地委屈著自己呢”,只說那禮字遵聖人之言即可,所謂的大家風範,若實在不願遵守,家裡也不苛責。橫豎林家子弟出人頭地,也不是因為所謂的守禮循規。何況......她掃了一眼寶玉,“守規矩”這件事,如果厚此薄彼起來,還是莫要拿出來吹噓得好。

賈母從來知曉宋氏是個油鹽不進的——上回為了接走黛玉,她甚至出動了永寧王。後來林海有書信回來,說是為了岳家這幾年撫養女兒的恩情,分出一部分家財酬謝榮國府,那批財物竟不是賈璉帶回來的,而是走了官道的鏢局,那許多雙眼睛看著,她也不好賴什麼,更何況她是為了賈敏才養了黛玉這一場,若說要賴,也不像話。只是這幾日家裡為了修院子日漸捉襟見肘,難免心裡就有了怨,甚至覺著林海特特走官道把那筆銀錢送來賈府,也是受了林滹府上的挑唆,想著這樣撇乾淨和這邊的關係,獨享她女婿的萬貫家財,因而對宋氏也難免有些不滿意。

偏黛玉似渾不在意的樣子,同宋氏親厚得很,席間寶玉說起園子裡的翠竹掩映的院落,他雖不喜讀書,吟詩作對還有幾分歪才,說起那院子倒也引人入勝,直說黛玉定會喜歡,邀她午後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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