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7節(1 / 2)

林滹父子兩個還要當差,只林徥陪著宋氏、馥環、黛玉一起往藕舫園去,其實已經到了用冰的季節,但兩個年輕主子身子骨都不如何,是以她們姊妹二人坐在一輛車上,也沒放冰盆,只有兩個丫頭時不時地打著扇兒。

林馥環手裡捧著一方帕子,裡頭裹著些乾草,黛玉病得久了,也認得出都是用以寧神靜心的,不覺問道:“姐姐昨日休息得不好?”

“我這一年,聽慣了大爺咳嗽,昨夜一時安靜了,竟不習慣了。”馥環苦笑了一聲,又想起了什麼,“我聽陳太醫說,你的咳症開始反覆了?怎麼回事?”

黛玉這咳症也是孃胎裡帶來的,原只當是內裡氣虛所致,後到了叔叔家,因姐夫受了寒,亦整日整夜地咳得肺疼,請了許多大夫,只有陳太醫的藥好,馥環給嬸孃薦了這太醫,幾貼藥下去,果真見了功效,陳太醫說,她的咳嗽雖然好些年了,卻比不得南安府那位大爺的兇險,調理起來更得益些,也是她這幾日心緒繁雜,才又有些反覆。只是這麼想來,那位姐夫的咳症豈不是......?她想起自己從前那些輾轉反側、肺裡生疼的夜晚,不覺握住了馥環的手。

“我們家大爺,是徵大哥的同窗,雖非行伍出身,也是個練家子了,他的身子敗成這樣,全是那年冬天替我向太妃求情凍出來的,我......愧疚得很,別說是照顧他,替他病我也是該的。”林馥環瞧出妹妹目裡的同情與不忍,安慰了一聲。

黛玉沒作聲,心裡卻產生了一股“大逆不道”的想法——為何那位無緣無故罰孫兒大冷天跪病了的老太妃,心裡就不愧疚呢?因為她是長者,因為她是尊者?

“你的表情倒和徵大嫂子似的了。”林馥環笑了一笑,“要是連說的話都差不多,你們見了面該相談甚歡才是。”

黛玉想了下葛韻婉的脾氣,心裡道,恐怕和大嫂子還真聊得來。

“回頭恐怕還要妹妹幫我勸住伯孃——我這回大約又要叫她敗興了。”馥環低著頭,眼睫輕顫。黛玉其實不大想管親戚家的事,而且真要說起來,比起勸嬸孃,她倒更想問問堂姐腦袋裡裝了些什麼。但她還是什麼也不說,個人有個人的想法,她不大能保證別人不來管她,只好先做到自己不管別人。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了好一陣,到了城外的時候,明顯路就不如之前平坦了,黛玉這幾日咳症確是復發了,喉口有些發癢,但是見馥環閉目睡在小丫頭膝上養神,不忍打攪她,兀自忍著,正覺得難受,卻見馥環伸過手來,捏住了她的手腕,嘴裡喃喃地說了聲:“我帶了枇杷雪梨湯,你讓丫頭到後面那輛車上去取,昨日睡不著,今天天亮剛起來煮的,恐怕還熱著。”又驀地道,“梨子性寒,你喝兩口潤潤肺就是了,不能多吃。”

黛玉微微一愣,還沒有到吃雪梨的時節,她往日也並不常吃枇杷膏,但也知道那個對喉嚨好。那就是......堂姐已經習以為常,在睡不好的清晨去燉一鍋不在季節、並不尋常的湯藥了嗎?林馥環的手就虛虛地搭在她的手腕上,玉指纖纖,觸之微潤,在察覺到她在忍著難受時,那隻手便往上探了些,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輕車熟路,像是做過無數次。

丫鬟們的議論自然是要瞞著未出閣的姑娘的,但是黛玉也不是瞎子聾子,自然聽說過風聲,姐夫是替姐姐受罰的,而馥環所犯下的過錯,乃是“不賢”:她拒絕給南安太妃賜給雲渡的丫頭提姨娘份位。從前這些事看著再正常不過,就連一向潑辣爽利的鳳姐都不敢明著吃醋,她自己也是開玩笑叫過襲人“嫂子”——雖其實是為了諷刺襲人的那聲“我們”,但說來說去,主子丫頭的這點子事,她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排斥的人。

也是因為在意罷了。

霜信果真從後面的馬車上送了一碗枇杷雪梨湯來,黛玉平常不愛枇杷葉子煮水的味道,糖加多了又覺得怪膩的,因而只淺淺喝了一口,幸而馥環並沒有加什麼糖,只靠著陳年雪梨水的甜味中和枇杷葉兒的苦,她皺著眉一口飲盡了,果真從喉口到肺裡都舒緩了一點。只是她的咳症是孃胎裡帶來的,幾個名醫相繼看過,都說是“心悸所致”,這湯藥只能稍是緩解,且並不合她的胃口,因而也只吃了這一碗,謝過姐姐也就是了。

好在林馥環也沒有跟著人身後勸人喝藥的習慣,仍閉著眼睡在丫鬟膝上,路仍舊不算平坦,雪雁恐黛玉看書、描花傷了眼睛,讓她也歇一會兒,只她著實睡不著——最初還有些尷尬,如今反倒希望能和馥環說說話了。

彷彿知道她內心所想似的,馥環只養了半晌神,便坐了起來,雲鬢微散,姿態慵懶,本有八分姿色,偏透十分風情,她渾不在意,只略拉了拉衣襟,仍半靠著丫鬟,任她給自己重梳頭髮,衝著黛玉倦怠一笑:“我最近精神頭兒不好,讓妹妹見笑了。”

黛玉臉上一紅,微微搖了搖頭。

“聽說榮國府的史太君是妹妹的外祖母?”林馥環的頭髮又多又密,她身後的丫頭離得又近,不大顧得周全,她也沒再叫人上來,自己手扶著一半辮子,偏過頭來讓丫頭更順手些,“保齡侯的侄女兒叫她姑祖母——史大姑娘是個活潑性子,說是認識妹妹。”

“從前在外祖母家一道玩過。”黛玉應了一聲,四王八公之中,除西平王與治國公府外,其他幾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交情,賈母本就是長袖善舞的,連鳳姐都自愧不如地能耐,南安府上的人說起湘雲,竟不提保齡侯、忠靖侯夫人,把已經嫁出去多年的姑老太太拿出來說話了。

“不知道是誰說的,說史大姑娘模樣性情都同劉大人家的三姑娘有些像——那姑娘學名融山,嬸孃應當同你提過。”馥環抿唇一笑,黛玉也跟著笑了起來,甚至帶了些促狹——她知道堂姐說的是同林徹訂婚的那位劉姑娘:“人人都有不同,性子更是千差萬別的,哪就隨便就像誰了。”

“可不是呢。”林馥環按著額角,輕輕地打著圈,黛玉想著她是不是頭疼,正思忖要不要上去幫她按按,就聽她笑著說道,“不知怎麼的,史太君還當了真,說早知道伯孃喜歡這樣的姑娘,上回你們回去的時候,就借史大姑娘一道過去熱鬧熱鬧。史大姑娘聽了不樂意,說她好好的人,就是當陪客的嗎。”

這像是湘雲說出來的話,黛玉撇了撇唇,不置可否。

“老實說我瞧不出融山和史姑娘像,但她們老說伯孃會喜歡她,實在讓我不大高興。伯孃喜歡別人家的姑娘做什麼?還是後來雀兒提醒我,我才知道她們的意思。”

她身後名叫雀兒的丫頭笑道:“奶奶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跟小孩兒一樣。”

“我說的不是實話?就算我常惹伯孃生氣罷,家裡還有妹妹和徵嫂子呢,宋家也有年輕媳婦和姑娘,都如花似玉的,自己家和親戚家的女孩兒不喜歡,覺得別人家的姑娘哪哪都好?客氣的話聽聽就是了,當真做什麼。”林馥環翻了個理所當然的白眼。

黛玉被逗得笑了,卻跟著心裡一酸——堂姐說的話其實是大實話,除了自家人,別人的喜歡和誇讚,有多少是真情實意,有多少是客套而已甚至帶著些嫉恨呢。幸運的是,如今,她也是有“自家人”的了。不過,她好似也聽明白了一點,史家拿湘雲和劉三姑娘比較,還是在林徥議親的時節......她皺了皺眉,三哥的親事輪不到她說話,只是她到底認識湘雲一場,要真的家裡有這個打算,免不得要問她,她不樂意說違心話,不過......

“先不說史姑娘和劉三姑娘像不像,阿徥和阿徹也不是一路人啊。”林馥環嘟噥了一聲。

林徹少年成名,別人幾十年才爬的上的高度,他已經走了大半,且都是自己一腳一步走上去的,因而極有主見,即使是父母也不能動搖他半分半毫,因而議親之時,宋氏也沒去管什麼親家背景,只按林徹自己的喜好,選了劉融山——單看這個學名,也能看得出劉家是怎麼教養女兒的。但林徥可不同,他對仕途經濟可比兩個已經在官場廝混了許多年的兄長還熱衷幾分,偏又自尊極高,史家這樣有虛爵而無實職的,又幫不了他的忙,甚至家裡的紈絝子弟還要拖後腿,偏又是老牌勳貴,免不了要讓人以為女婿要借“一門雙侯”的史家的勢,怎麼看林滹和宋氏都不可能答應。林馥環是真沒聽出南安太妃和史太君、保齡侯夫人的意思,還是裝傻,誰也不得而知。

黛玉聽了一耳朵,偏頭笑問:“姐姐是想跟我說什麼?”林馥環剛剛梳好頭,自己摸了一摸,而後道:“雖然史太君多半不會跟你說這件事,但還是給你通個氣,萬一她問起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行了。”

馬車漸漸地慢了下來,片刻後便聽到小廝喊了一聲:“三爺,到了。”

到底好奇佔了上風,進了農莊後,黛玉悄悄拉開了車簾,抬目只見一排故意做舊的籬笆牆同稻草門,頗有古意,門外立了一塊未經雕琢的大石,上書“清荷拂月”四個大字,左下角有“甥劉遇書於天啟二十一年”的字樣。看得出來也是模仿了宋子宜的字,她摸著良心想了想,不如林徹,恐怕連她都得模仿得比這四個字更像。

馬車一路走到莊子二門,才換上了幾個婆子抬的竹輦,坐上去後,方見倚水而修成的整座農莊,開闊古樸,雅趣自一磚一瓦一竹一木間泛出,明明莊子不算大,但因佈局間交相掩映,竟是遼遠之意。田舍錯雜,而那片著名的藕塘,此刻連水波紋都似帶了詩意似的。

“今天太陽倒是不辣,會不會下雨啊。”宋氏問了聲。

她身邊的婆子笑道:“今天又不悶,太太寬心,不會下雨的。”

“雨裡看荷花也有點意思,只怕溼熱,馥丫頭和玉兒遭不住。”宋氏回頭看了眼林徥,“你的鹿是養在這兒的還是延山的?”

林徥還是悶悶的,他當然知道讀書不是這一時半刻的事兒,只是昨兒個在父親那兒,委實看見了自己和二哥的差距,心中焦慮便更深了一層,偏又無比清醒,這份差距不是靠用功和勤奮能填補的了的,因為肩負神童之名的兄長,這些年也不曾懈怠過。

宋氏對他道:“你辛苦一趟,去畫舫裡看看,今天的風搖晃得厲害不,在上頭用飯行不行。”

林徥應了一聲,就要走,黛玉叫住他:“我跟哥哥一起去吧。”她直覺嬸孃有話要和堂姐說,並不想湊這份熱鬧。

第19章 19

穆典信流著冷汗,急匆匆地沿著臺階往下走,猛地身後聽到忠順王笑問了一聲:“孰湖,你要的琴修好了,是直接送去林家,還是先送你府上,讓你走這個人情?”不覺更有些心虛,甚至疑心永寧王回那句“我自己送去罷”的時候往他這兒瞥了一眼,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雲嵩也跟著走了下來,二人相視苦笑了一回,穆典信先拱手道:“舍弟頑劣,口無遮攔,連累了南安世叔,改日我帶他去世叔府上請罪。”雲嵩忙道:“本是我家家事,賢侄是被我連累了才是真的。”

他剛剛得了皇帝的賞,不是多金貴的,皇帝把本來抓在手上用的扇子給他了。得賞本來就講究一個體面,誰指望靠這個發財,何況能拿到皇上近身的東西,本該是長臉的事兒——如果這把扇子不是林徹畫的就好了。今晨的朝會上有人參了文華閣侍讀學士一本,說他身為晚輩,去南安王府時不敬尊長,擅參郡王家事——天地良心,雲嵩敢發誓這絕非他安排的,那人分明是二皇子母舅周昌敬的門客,可同僚火辣辣的眼神可直接就盯著他來了。

這要是能趁機出一口氣,他也就不介意被人當槍使這一回了,可林徹自己曾做過蘭臺寺舍人,其伯父林海生前曾官至蘭臺寺大夫,都察院不少是他們熟人——御史臺不搭話,那參人的兀自激動也不像話,場面焦著了片刻,大理寺卿把前一陣震驚京師的那個案子的審理結果奏了,話題便自然地轉走,只剩下雲嵩尷尬地站著。

上完朝,照例是要去御書房議事的。雲嵩自起復後一直沒擔過什麼實職,如今剛領了接待茜雪國使臣的差使,監督行館的修建,稱不上“議事”,只不過把進展提了,皇帝於是隨手賞下一把摺扇來。本來這事也就過去了,偏林徹來送譯好的文書,禮部尚書把早朝時有人參他的事兒說了。林徹只笑笑,並不願辯解的樣子,倒是原就伏在御座下擬寫奏摺的馬兗會心一笑,前排的忠順王倒是大笑起來:“怎麼讓我們林才子說出來呢,該寫篇文章或者寫折戲來解釋解釋,不然對不起文傑的名號啊。”劉遇也是頭一回對這件事發表意見:“還是算了,表兄那支筆,沒理攪三分,有理他就成懸崖上的小白菜了,寫出來兩家王府該破費的。”

這實際上是兩位皇子的較量,可他們倆被推了出來,擋在了永寧王的面前,承擔這位最年輕的親王可能產生的怒火。

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解釋根本沒什麼爭吵,早上的那人不過是道聽途說。

“真是沒想到,忠順王爺......”穆典信嘆了口氣。幾位皇子都還年幼,皇帝的年紀說起來也算不得多大,後宮這幾年又有新人晉位,多得幾位新主也未可知,永寧王雖如今佔著年長的優,然外家人口伶仃,又無母妃相助,朝裡上下各有各的心思,倒真沒想到忠順王這麼鮮明地站到了他那頭去了。這麼說,宮裡頭的皇太后也.....

雲嵩沉悶地“唔”了一聲,倒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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