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11節(1 / 2)

湘雲也不是記事的性子,沒多久就自己笑開了,同黛玉滔滔不絕地說起那日酒歌聯詩的事兒,末了又嘆:“可惜你不在,二哥哥平時有幾分歪才,到了那時候不知怎的全都不見了,也就寶姐姐和三姐姐寫的有身份。”她們幾個真說起來,誰也不樂意服輸的,但到底李紈、迎春、惜春懶作詩詞,缺了黛玉的那份風流別致,便是贏了也不盡興。

黛玉想到藕舫園中的詠蓮詩會,倒也不曾多羨榮國府裡的熱鬧。林家正經書香門第,林徥之作方正嚴謹,馥環之語輕靈灑逸,她那日詩興正濃,一筆而就,被宋氏評作第一,只覺意猶未盡,想著二哥也來方好,加上藕舫園裡亦有白牆,題著永寧王劉遇當年隨意寫的五言絕句,本以為他王公貴胄,一時興起,園子裡留著也不過是依他權勢,誰知細細讀來,竟也雅趣從容。更何況前幾日還從二哥那裡見了大嫂子同劉三姑娘的文采,自不會覺得自己家裡比別人家冷清無趣了,因而笑道:“既然想我了,那我改天下帖子,叫人去你家請你,你可不許不來。”

湘雲眼睛一亮,又驀地暗下來,賈母是長輩,且是四家裡份位最高的誥命夫人,她派人來接自己去家裡小住,叔叔嬸嬸也不敢不從,只是回來了以後還要說她“這麼大的姑娘了還這樣貪玩,好把心收一收了”。去林家做客,回來還不知道要被說什麼呢,只嘆道:“你心裡記得我就好了。”

黛玉怎會不明白她想說什麼,也跟著一嘆,沒多久,隔水的戲臺子上敲起了鑼,唱起了《麻姑賀壽》,丫鬟們穿來穿去,引著來客入席就座。黛玉握了一下湘雲的手,說了聲“一會兒找你”,才跟著宋氏起身。

“史大姑娘看著身子真好。”宋氏忽地道,“你和環丫頭要是能有她那樣的身子骨兒,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黛玉心裡正顫著,開門菜上了火腿燉鹿肉,她自然是不能動的,回頭看去,馥環也不過是捏著小酒杯談笑風生,像是沒看到丫頭片好夾在她碟子裡的鹿肉似的。

宋氏叫主人家的丫頭別忙活了:“我們家姑娘打蘇州來,吃不慣辣的油的,你先歇一會兒子。”等小丫鬟走開些,方嘆道,“可惜誰也沒法子活得十全十美的,有得有失罷。史大姑娘看樣子就是豁達爽朗的人,有這樣的性子,什麼都過得去的。”忠靖侯夫人善交際,且湘雲到底是她家最早出門的姑娘,底下妹妹們的人家都看著她呢,忠靖侯夫人對她的前程也算上心,就算為了自己的面子,也會給她找個好人家——雖有傳言說她家眼下沒了“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的富貴了,可是有“一門雙侯”的名頭在,加上家景不如從前,就更要把姑娘高嫁了好尋個靠山,湘雲比黛玉還小些,可早就開始相看人家了。到最後,說不定比她羨慕的榮國府裡的那幾個姑娘嫁得還好呢。只是這樣的話,她也不能說給黛玉一個姑娘聽,只能從旁勸勸了。

侯氏最愛熱鬧,今天又是她的日子,賓客迎她的好,點的戲無不是喜慶熱鬧的,簫管歌吹,沸騰喧囂,甚至連耍百戲同說書的女先兒都有,侯氏要聽《玉山亭》,女先兒說了一段,她笑罵道:“這一本都多久前的了,可是來糊弄我了。正經的熱鬧本子不說,那些瞎掰來的所謂的‘才子佳人’的倒學了不少。”她妹妹輔國公夫人笑道:“我們倒沒聽過這一出,可見你平時玩樂得狠了。”侯氏道:“我呀,兒子大了,該歸他老子管了,又不用嫁女兒,閒下來不玩做什麼呢?”

黛玉沒興致聽那兒打機鋒,倒是因《玉山亭》不由地笑了一回,宋氏問她緣故,她也只笑著搖搖手:“我出門前聽二哥抱怨,說來了又躲不過去要行酒令。我奇他怎麼怕這個,他只說,怕的是聽不懂還瞎吆喝的人。”

“你哥哥這一路是順風順水的,因他有幾分小聰明,更多的是運氣好,趕上了好時候。”那時節太上皇正被忠義太子同忠定王相繼打擊到了,意欲提當年還是忠平王的今上,林妃猶在,林徹在那時傳出了神童的名聲,可不湊了個巧?世上比他聰明的難道沒有?只是沒他這樣的好運氣罷了,宋氏嘆了一聲,“只他心氣太高了些,恐怕受不得挫。”

黛玉道:“哥哥的才情,也要他的性子才配得上。”

“這話別當著他說,尾巴要翹到天上了。”宋氏一笑,問丫頭有什麼羹粥,要了杏仁鴨肉的給黛玉,“先吃一吃,你哥哥既然覺得沒意思,就有法子早些回去。”

黛玉愛極叔叔一家隨性自在的脾氣,笑著應了聲“好”。

湘雲也好,她自己也好,都是對老天爺給予的命運無能為力之人,寶玉那樣愛護姐姐妹妹的,誓要做護花使者的人,都除了求老太太、太太外,其他什麼也做不了,她沒有那樣的本事,就索性寧願不要人的感激,也不輕易允諾什麼。

這份失落直到回到家都還未散,霜信煮了安神茶,見姑娘仍不大高興的,叫雪雁去勸。雪雁愁道:“姐姐說我一直跟著姑娘,其實我也就是跟著罷了,原來在家裡,勸姑娘的是綠鸚姐姐,在姑娘外祖母家時,是紫鵑姐姐慰她,我竟是一點用都沒有。其實到了六老爺家,姑娘已經好多了,若是從前,恐怕已經哭起來了。”

黛玉聽見她們說話,道:“好好的,又提起她兩個來,提也別讓我聽到啊,這是要勾我哭了。”

雪雁自知失言,只道:“是我胡說八道了,我原就笨嘴拙舌的,姑娘也不是不知道。”心裡也委屈,她也不是真沒心沒肺,家裡大大小小的丫頭,屬她跟姑娘的時間最長,可是真要數起來,怎麼也輪不著她——六太太送了錦荷過來,紫鵑只覺得沒她的地兒了,自請回榮國府去了。可這麼說起來,顯得她合該不出頭似的。

“你好好地,還犯上病了。”黛玉和她一塊兒長大,說話也沒什麼主僕之別,笑罵道,“我還沒說什麼的,這就委屈上了。”

雪雁見她笑了,撫胸道:“阿彌陀佛,可算是笑了,我們笨嘴拙舌的,可不得這麼著才能哄得姑娘樂一樂?”

黛玉聽她這麼說,倒是感慨了一番,想:“我素日記掛著綠鸚姐姐和紫鵑,因為她們真心替我著想,倒忘了這丫頭一路跟著我從南到北的,也是心裡只想著我,她是該委屈了。”

錦荷從宋氏屋裡過來,手裡提著一個食盒:“太太說,姑娘今兒個在忠勇侯府上沒吃多少,恐姑娘餓了,廚房裡煮的雉羹讓我帶回來給姑娘。”

這雉羹原是宋氏家鄉的美食,她親自改了房子,是拿新鮮的野雞崽子熬煮個幾天幾夜,直到雞肉全都融化到了湯裡,再倒入上好的綠畦香稻粳米磨成的米粉,煮的粘稠適中,這時節再加些新鮮的馬蹄與蓮子,趁燙盛入鋪了荷葉的水晶碗裡,上頭撒幾粒枸杞,顏色、滋味都極好。

黛玉揭開食盒看了一眼:“嬸孃有心,還勞錦荷姐姐這麼大晚上拎過來。只是也到了我休息的時候了,吃多了怕積食,在外頭也是喝了粥的。姐姐看看今晚誰守夜,就放火上熱著,餓了就拿來墊一墊吧。”

錦荷抿嘴笑道:“哎呀,可巧,今兒個我守夜。不過我今兒個白天不是回家去了嗎,我媽不知道姐姐跟著太太出去了,飯做了不少,她又不肯浪費,不怕姑娘笑話,這會兒我肚子還撐著呢。”

黛玉亦笑:“那給雪雁丫頭,她正委屈呢,算我謝她特特地裝傻來哄我開心。”論理屋裡守夜是怎麼也輪不到錦荷這樣太太給的大丫頭的,不過她身子不好,夜裡若是咳嗽了,沒個得力的人醒著伺候還真的不好過,雪雁、霜信她們本來就是輪流和小丫頭們一道守著的,錦荷一來,也立刻把自己排上了,王嬤嬤也沒能勸得住,在她面前說:“六老爺家的丫頭,雖然模樣欠缺了些,論起本分、規矩、勤力,可不輸國公府。”

其實要說模樣,林家的丫頭們長得不錯了,只是榮國府那兒當家的老太君喜歡標緻的女孩兒,手底下人往上提丫頭自然要看顏色。本來就好看的丫頭們,受寵了身份高了,穿著打扮、言行舉止自然又上了一層,賈家的幾個大丫頭如晴雯、麝月等,走出去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體面同能說會道呢。王嬤嬤原來在榮國府悶著不提,關上門才教雪雁她們幾個說:“丫頭也得有丫頭的樣子,不然老太太同寶玉把她們疼成了副小姐,哪天老太太轉了性子,這些丫頭們可怎麼自處。或是寶玉得了個厲害的寶二奶奶,他屋裡的丫頭,頭一個數晴雯,日子可要難過了。就算她們僥倖,寶二奶奶也是個好性子,他們家不早晚要二太太當家?到了那時候,哪有她們的舒坦日子。”

薑是老的辣,王嬤嬤自己也是從陪嫁丫鬟做到了黛□□母的人,反正是不能理解寶玉和丫鬟們打成一片不分你我的樣子,他又不是將來襲爵的那一個,又指天賭誓地不要去考功名,這麼著哪裡有在家裡說話的份兒?別說護著那些丫鬟,他別把好好的如花似玉的閨女們圈在自己房裡,既不能給名分,又糟蹋了,或者是拖在手上拖成老姑娘、前程不知,那就算他有良心了。賈璉屋裡好歹有個鳳姐看著,雖然奶奶是個醋罈子不好惹,可是隻要小心低著頭過日子,乾乾淨淨地出去配人也是好的——鳳姐還巴不得有些顏色的丫頭早點出去呢。不過且都比不上林家的作風。她心裡嘆了又嘆,得虧姑娘還有這麼個叔叔,眼下封號有了,太太看著也是會認真給姑娘謀劃的人。

第29章 29

忠勇侯府熱鬧得彷彿要連整條街都震起來,劉遇提了個食盒,帶了兩壇梨花白,只帶了兩個小廝,坐了輛再低調不過的馬車,去給另一個人過生日。

子義君劉昀是個誰說起來都一臉尷尬的存在。其母名叫瑤鈴,二十年前是歡聲巷“小紅樓”裡的清倌,名動京師,先是被人送給了忠定王,某一日上皇微服去了兒子府上,見了此女,驚為天人,帶回了宮。瑤鈴因此傳出了第一美人的名聲,勾欄院裡的人叫她“小玉環”或是“小師師”,都不是什麼吉利的名字。禮部尚書朱鎮宇以死相諫,望上皇注意體統,反被誤會他是在為妹夫忠義太子清除異己,被奪了職。忠義太子深感危機,竟策反了禁軍統領,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圍了皇宮,意圖篡位,不到三日便兵敗自盡。忠定王以為大局已定勝券在握,在太上皇氣病了讓他監國的那幾日忘了形,犯了大忌諱,被都察院揭了他僭越逾制之舉,兼之早年在封地明碼賣官之事敗露了,上皇震怒,把他圈起來責令查辦,最後判了個謀逆之罪,大喜大悲之下,忠定王竟被一場風寒帶走了。連帶著瑤鈴,也成了禍國妖女。偏她幾個月後竟產下一子來,冷宮裡自然沒有經驗豐富的產婆同御醫,接生的不過是個目不識丁的老嬤嬤,也說不出這孩子生的是早是晚,一時間誰也沒個主意。忠定王罪不至死,若是他的子嗣,就該去皇陵圈著。若是上皇的骨肉,那就更棘手。上皇認定自己痛失二子、名聲不濟皆因瑤鈴,只恨不得忘了冷宮還有這麼號人。於是劉昀就像一棵草一樣,無人問津地長大了。

太上皇之後又是開恩科,又是減賦稅的,也沒能挽回多少名聲,無奈之下禪位忠平王,只是怕新帝不孝,牢牢地把持著要員任命罷了。至於那個孩子,他不提,更沒人敢去過問。眼看著孩子長到三歲還沒個名字,瑤鈴靠著她當歌女時候的“才情”,絞盡腦汁取了個流雲的名字,就那麼養大了。後來瑤鈴病重,自然是請不到太醫的,流雲不顧禁令出了冷宮到處求人,求到了劉遇頭上,總算讓皇帝記起了這個不知道是弟弟還是侄子的人,說“流雲”這名字實在不像皇家的,給改作了劉昀,給簡單辦了下瑤鈴的喪事,感其孝心,又封了個無跡可考的子義君,說他也不小了,在後宮裡待著不妥,著內務府給他置辦個宅子,再給兩個莊子,雖然寒酸,日子過得肯定比冷宮裡要好多了。沒多久宅子就要建成了,這算是他在宮裡的最後一個生日,劉遇想到今年他沒了娘,一個人難免孤單,特意過來賀他一賀。

雖然過了御前,但冷宮裡還是荒寂無人,連那個個常坐在門檻上剔牙的老太監都沒了蹤影,他帶著羨漁走進去,連叫了幾聲劉昀,也沒個人應,羨漁道:“子義君別是出去了吧。”劉遇道:“他能到哪裡去?等出了宮就好了,能四處走走。肯定在屋裡呢,也不怕熱,走,咱們進去。”提腿就進了屋,卻見劉昀躺在床上,被子蒙著頭,低聲說了句:“出去。”

劉遇笑道:“怎麼了這是?好好地來給你過生日,反被趕出門去?別是病了吧?”說罷上前要掀被子。

劉昀陡然提高了音量,甚至有些尖利:“我曉得你好心,今天就讓我一個人待著吧!”

劉遇一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羨漁勸道:“爺,興許子義君心情不好,咱們把酒菜留下,改日再來吧。”劉昀本就孤苦伶仃的,這樣的日子裡依然冷冷清清的,劉遇雖然也沒了母親,但他深受二聖喜愛,是人人皆知的天之驕子,興許劉昀看見了他,更難過了呢。

劉遇腦子一轉,也想到了這層,他氣性雖大,然也不會跟劉昀這樣著實可憐可嘆的人真的發火,只說:“我真心誠意待你,你要這麼著我也沒法子,只是人都有脾氣,一次兩次的,有的時候可就沒有改日了。”

劉昀悶悶地說:“原就沒改日了。”

劉遇氣急,拔腿便往外走,一直到了馬車上都覺得胸悶氣短,回去也懶得再細考究,飯也不吃茶也不喝,埋頭就睡。宮人們怕他氣不順,牢牢地盯著,到了下半夜,果然見他臉色越來越紅,一摸額頭甚至有些燙手,忙去叫太醫。等太醫匆匆來了,他已經昏昏沉沉地,不算清醒了,眾人心裡原就一片冰涼,等太醫說出“殿下這是出花子了”時,幾個近侍顯得嚇得暈厥過去。

永寧王出天花,這委實是件嚇人的事兒,宮人們一面收拾屋子供奉痘疹娘娘,一面通傳闔府忌煎炒之物,一面又向宮裡報信。

已是半夜三更,夏太監聽了這事也連叫了幾聲“這可如何是好”,又不知該不該驚擾陛下。因皇帝今日夜宿在吳貴妃宮裡,他只能先去討貴妃的主意。吳貴妃沉吟了片刻:“陛下今日身子也不大爽利,咳了一天了,吃了藥才緩些,只是這藥一吃就困,如今才歇下不久,實不敢冒昧打攪。這樣,先叫趙瑜帶人去看著永寧王,你叫人把王喜叫起來,讓他直接去永寧王府,一有什麼訊息就往宮裡傳。等陛下明天一醒,我就同他說。”

夏太監一聽,也很妥當,先前五皇子病重,皇后娘娘也是這麼安排的,忙下去安排了。

因而當皇帝知道兒子出事時,王喜那兒傳來的訊息,劉遇身上已經起了紅疹子,他人還燒著不甚清醒,一邊喊癢一邊說疼,幾個有經驗的嬤嬤正按著他的手不讓抓。他只覺晴天霹靂,堂堂九五至尊一時頭腦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應,甚至腿下一軟,跌坐回龍床上。

吳貴妃忙上去攙扶著:“陛下寬心,永寧王年輕,身子骨一向康健,幾個老練的嬤嬤都在,趙瑜我也派去了,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皇帝反手把她推到了地上,聲音冰冷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滾!”

吳貴妃大叫冤枉,皇帝也不聽,命她在宮裡閉門思過,不顧宮人阻攔就要親往永寧王府去,最後還是太后攔住了他,說他也沒出過天花,最近又常有病痛,若是因為探病有了什麼好歹,置這天下於何種境地?且永寧王純孝,一定不願他冒險,好容易才勸住了,只是仍手腳冰涼,不得已休朝半日,一邊修養,一邊聽永寧王府的訊息。

劉遇昏睡了三天,湯藥都是迷迷糊糊地喝下去的,到第四天,已經換了一輪疹子了,他才醒過來,一開口就問:“這是第幾天了?”

宮人含淚道:“阿彌陀佛,殿下總算是醒了,這是第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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