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憑雲的肩膀滲出鮮紅的血液,趙鳶慌道:“六子,止血...止血!”
“哦...”六子也被這隻飛矢嚇傻了,趙鳶一喊,他的神才回來。
他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但卻無從下手。
李憑雲緊緊抱住了趙鳶的背,他把頭埋在趙鳶的肩上,佝僂著背。
他虛弱道:“趙大人,白衣低賤,不襯你。”
趙鳶喃喃道:“以後我不穿了...”
李憑雲狠狠嗅著她身上的墨香,趙鳶覺得這比喻不大恰當,但此時的李憑雲,就好像一隻漂泊許久,終於找到家的小狗。
“李大人,先讓六子給你包紮...”
李憑雲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審判。自他決定入仕第一天,就在等待著。他以為這一天會是自己的結局,沒想到,這才是開始。
“趙鳶,我娶你。”
第92章 勝天半子2
“趙鳶, 我娶你。”
李憑雲的聲音不大,但近處的人都聽得見。
趙鳶的心跳停了一拍,她忽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周圍的人都化成了虛影。她甚至出現了耳鳴, 一陣鐘聲自遙遠的地方敲響,那聲音迴盪在無極天地間, 她的命運自此一錘定音。
直到國子監裡傳來哭天喊地的求救聲, 叫聲充滿恐慌。
趙鳶如夢方醒,趙太傅此時正在國子監裡, “李大人,我先去找我阿耶。”
李憑雲緊抓著她的手:“趙太傅不會有事的。”
“你能肯定麼?”趙鳶雙眼通紅, 嘴唇顫抖道:“李大人, 那是我父親,我今日走開,永遠不會心安。”
她抽回自己的手, 從後門方向跑去。
李憑雲喚道:“六子,跟著她。”
六子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你看不明白嗎?她有家,有門第, 跟咱們不一樣。”
這天, 六子第一次沒有聽李憑雲的話。他知道趙鳶進入國子監, 未必能平安回來,但他沒有去救她。
國子監這場動亂徹底平息, 已是三天後的事。狼藉收拾了整整兩天, 一切才恢復原狀,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那日趙太傅和趙鳶回府後, 趙府就被重兵包圍了起來,不得出入,直到第三天,黃門侍郎柳霖帶著聖旨前來趙府。
“太傅,不知趙姑娘情況如何了?”
“腿上無礙,只是神志還未清醒過來。”
趙鳶此時正和母親坐在在書房的屏風背後的椅子上,她清楚地聽到了父親和柳侍郎的對話。
傷了腿是真的,神志不清也是真的。
她只要回想起那日國子監裡的畫面,就忍不住渾身戰慄。
她見過死人,卻沒見過殺人的過程。那日逐鹿軍分明是進去捉拿傷害李憑雲的刺客的,可他們和禁軍打了起來,在混戰裡,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被無辜傷及。
血流成河。
屏風另一側,柳霖道:“如今陳國公交出了禁軍,由裴侯的逐鹿軍代為統領,陳國公當日受了驚嚇,中了風,至今未愈,尚書省不能沒有長官,陛下的意思,是想請太傅出山,主持尚書省的局面。”
趙太傅事後才想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國子監問審,根本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將百官聚在皇宮外的地方,效仿指鹿為馬。指鹿為馬的典故里,是鹿是馬不重要,而在這場問審中,李憑雲是否有罪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誰站在帝王身側。
那日傷李憑雲的刺客,想來也是做的一齣戲,以捉拿刺客之名,逐鹿軍名正言順地進入國子監,開始一場屠殺。
任何站在帝王對面的人,他們都不放過。
趙鳶記憶裡最後一個畫面,是逐鹿軍圍攻保護著陳國公的陳炳,陳國公當場中風倒下。
李憑雲是這場屠殺最大的幫兇。。
趙太傅對柳霖道:“我這些年只顧教書,已有幾年不知朝事了,只怕難以勝任。”
柳霖清楚趙太傅此舉是在避難,不過女皇早料到了他會推拒,之所以特地叮囑柳霖問他,也只是為了給趙家一個面子,算是答謝他在國子監支援李憑雲的行為。
“這真是可惜了。”柳霖說,“不過,還是請太傅再考慮考慮這事。”
趙太傅道:“不知柳侍郎是來宣什麼旨的?”
柳霖將聖旨推到趙太傅手邊,趙太傅開啟聖旨,眼深冷若寒潭。
柳霖柔聲道:“此番奪回禁軍,全是李郎中的功勞,他以身入局,解了陛下多年的心頭大患,陛下高興的很,就賞了他一道空白聖旨。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陛下原以為,他定是索要高官厚祿,沒想到他卻向陛下求了一道婚旨,要娶趙小娘子...哎呀就說這趙小娘子是有福之人,這李郎中,前途無量啊。”
趙太傅極力剋制著憤怒才避免將聖旨摔在柳霖臉上。
趙夫人按捺不住,從屏風後面衝了出去,“一個賤民,也敢高攀我們家!陛下要羞辱我們趙家,何必用這種法子!”
柳霖尬笑道:“郡主原來也在...我也是替陛下辦事,陛下肯定沒有郡主說的那層意思,如今禮部侍郎之位空懸,國子監問審過後,陛下欽點由李憑雲主持今年秋闈,並特赦賤民參加科舉,這幾乎是明說,李憑雲就是禮部侍郎了,如此年紀,身居如此高位,不知長安城裡多少世家小姐等著吃這塊肉呢,人家呢,一心只有趙家小娘子,若能結成好事,定是一段佳話。”
趙太傅手下聖旨,道:“李郎中是個大人物,鳶兒不懂事,只怕高攀了人家。雖說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但往後的日子是鳶兒自己過的,等她醒後,看她自己的意思吧。她若想嫁,又有陛下聖旨,我們想攔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