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能回朝廷麼?”
趙太傅搖了搖頭。他手中的畫紙彷彿因這句話而感到失望,隨風飄起。
趙鳶見父親作了一上午的畫落入水中,腦袋發空,直接蹲下去撈,結果身子一翻,人跌入了水中。
糟了,趙家父女只曉得讀書,不擅水性。
趙鳶抓著畫的手伸出水面,奮力掙扎。眼看要嗆水了,腰身被一股力道提起,她如見了浮木,緊緊抓住眼前能抓的一切。
“小娘子,不會泅水,還敢往水邊跑啊。”
趙鳶吐了一口水,傻眼地看向眼前渾身溼漉漉的男子。
在被青雲川的磕磣玩意兒們傷害眼睛之後,眼前之人好似天神下凡,俊朗得不成體統。
第93章 勝天半子3
那日將趙鳶從水裡撈出的男子, 名喚姜洛,是青雲川的茶商。
姜洛空有一腔才華,但礙於出身, 入仕無門, 平日寄情山水,他在湖邊遇到趙鳶父女時, 正在河邊垂釣。
趙鳶父女答謝過姜洛, 並未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沒想過了幾日趙鳶和容安去遊湖時, 又碰到了姜洛。
“趙姑娘!”
趙鳶倍感意外。容安悄悄拉住趙鳶的袖子,低聲說:“表姐, 你好福氣啊。”
趙鳶嗔了她一眼, 隨後姜洛便邀請她們二人去茶園賞茶。一來二去,趙鳶同姜洛就熟悉了。
用容安的話來說,這人除了出身不行, 其它各樣都是頂好的。趙鳶察覺到了對方三不五時向自己示好,初始也躲著他,直到她來月事, 姜洛冒雨送來薑茶。
隨後她時不時赴約,反正也不聊別的, 就是品茶、發呆、品茶、發呆...
容安教育她:“一份薑茶就能將你打動, 表姐, 被裴侯退婚以後,你太缺愛了。”
趙鳶懶得聽她老氣橫秋地指責, 便打算出門去姜洛府上發呆。還沒出院門, 就被母親派人攔住,請去了梁國公書房。
長輩們坐成一排, 梁國公率先開口:“那姜洛是什麼貨色?一個賣茶的,賣茶的!把他塞回孃胎,再重新投胎十次百次也配不上我梁國公的外甥女!趙鳶,你知書達理,門當戶對的道理還不懂嗎!”
趙鳶無意識就反駁了梁國公,“我又不是和人家談婚論嫁。”
她心想,自己就算是想,也沒那膽量。聖上賜婚的聖旨如一把刀懸在她頭頂,那聖旨一日不收回,她就一日不得與旁人婚嫁。
梁國公作威作福慣了,頭一回被人頂罪,眼睛瞪得像銅鈴。
趙鳶連忙道:“我怕是神志還沒恢復好...既然舅父這樣教誨了,我以後便閉門不出,同誰都不來往。”
趙鳶走後,聽到屋中梁國公開始指著趙太傅的鼻子教訓。
她覺得這場面很滑稽,卻笑不出來。趙鳶感慨,人吶,真貪心,人家不想娶自己的時候,上趕著人家,現在對方帶著御賜的賜婚聖旨來了,她又想躲。
容安見趙鳶悶悶不樂地回來了,迎上去:“表姐,你不去找那個賣茶的麼?”
趙鳶糾正:“他有名有姓,叫姜洛。”
容安朝亭子裡的僕侍揮揮手,趕走他們。
“表姐,你真的為了那賣茶的,要拒絕和禮部侍郎的婚事?那...那可是禮部侍郎啊。”
趙鳶懶得理她。
容安鍥而不舍:“賣茶的是長得好看,但你若嫁他,他就得入贅你們家,贅婿你懂麼?像你爹那樣,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趙鳶:“餓了麼?餓了的話,讓小灶臺給你做些吃的,渴麼?渴的話我給你煮點茶。”
容安跺腳:“表姐,你知道麼,你太習慣逃避了。”
趙鳶道:“有麼?”
“愛就是愛,上就完事,我是過來人,你聽我的,真愛一生只有一回,錯過了會終生後悔的。”
趙鳶挑眉:“所以你做出了私通這等事?”
“哎呀表姐!你怎麼能戳人家痛處呢!人家還沒走出來呢。”
趙鳶起身離開,“你慢慢往出走,我回去睡覺了。”
趙鳶睡了大半個下午,醒來時天色已黑,她猝不及防睜開眼,憑空嘶喚了一聲:“李大人!”
她做噩夢了。夢到那日國子監裡,李憑雲也在,夢到屠刀刺入他的胸膛,他滿身是血。她想去抱他,卻發現自己握著那把刀。
趙鳶在祠部司時研究過術士解夢的把戲,說穿了,這不過是利用人心的貪嗔痴,加以巧言令色,讓聽著信以為真。
她終於弄清了阻攔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是恐懼。
她怕接了那道聖旨,有朝一日,李憑雲也會落得慘死的下場...不止李憑雲,還有父親。她不願接受失去的可能性,所以只能後退,只能逃避。
窗外雨打竹林,趙鳶開啟窗,雨點潑向屋中,趙鳶愣愣地站在窗前,任雨點選打著她的臉頰。
她想,若自己是個男子就好了。若她是男子,願為他馬革裹屍,萬死不辭,偏生自己是個女子,在最容易動情的年紀遇到了李憑雲。
淋了半天雨,打了個幾個噴嚏,病了一場後,趙鳶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