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出操結束,走在隊伍裡上樓梯,我拉過小哲,點給她:“吶,你看後面是誰。”
然後隨著旁邊的笑聲一起,用玩笑者的表情,回頭看阿澈,又回頭,不斷地,回頭看他。
三
有天在放學後的腳踏車棚裡遇見同樣在解車鎖的阿澈。等他直起腰後,我拍一下手:“誒喲,還真是巧啊。”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一下,然後移向我身旁的小哲。
說著“東西忘在教室了,我去取一趟”,我飛快地從他們中間跑開,又回過頭喊了一聲“加油”。比出大拇指,衝著他的方向。笑得滿是陰謀陽謀。
四他帶有詫異和不解,以及些微尷尬無奈,和隱隱羞澀的表情。
入夏後的短袖襯衫。學校的這套制服是米色,紐扣深灰。沿肩膀軟折下的斷續線條。
尷尬無奈,和那細微的羞澀,不是對我。
但詫異和不解,那是給我的部分。
我知道。
五和六、七、八
彷彿又回到相對之前的場面,為他們每一次的接觸而起鬨不停,在一個面前反覆提起另一個的名字,看兩人或窘迫或憤慨的表情。微笑著的窘迫和微笑著的憤慨,所以不會引發什麼真的衝突。
只是對我來說,我開始為他們的接觸而起鬨不停,我開始在一個面前反覆提起另一個的名字,我開始笑得很故意,我把他們扯到一起說“唷唷”。我看著他們的表情,窘迫的憤慨的,又被微笑覆蓋。
站在一邊,直到他間或把目光轉向我。短短的給我一瞥。
俗套而真實
好像揹著降落傘包從天上落下,卻與自認為輕軟地著陸完全不同,帶有巨大沖擊地著地,如同摔上地面,只是沒有生命危險。
我的目的我清楚。
想要引起注意,想要更多的接觸,想要被人發現存在。於是用了最幼稚的最直白的方式,拿著唯一有效的話題做文章。既然他在每次之後,總能順帶朝我看一眼。那麼會關注到我的存在吧,會在將來有更多對話吧,會漸漸認識起來吧。
被認為是“小哲的有點兒三八和呱躁的朋友”,這樣也可以。
只要有一個認識就可以。
我的目的就是這麼清楚。
而我不清楚我的目的。
為什麼。
做這樣的事。
硫酸
其實沒有那麼壓抑。
並且在隨後似乎確實變得熟悉起來。甚至在有天打了電話。
我不記得是我打給他,還是阿澈有事找到我。總之打了大約十五分鐘左右的電話。沒有尷尬的停頓或是沉默的間隙,很順暢地一直說到最後。而忘了是從哪裡起題,他提起在之前的化學課上不小心被硫酸滴到手掌。
“啊?……”我很緊張地問,“要緊嗎?嚴重嗎?”
“沒什麼的。”他說,“用水衝一下就行了。”“誒?”我從床上跳站起來,“不是說硫酸不能用水洗的嗎?會加速變更厲害?”
“我之前也這麼以為,但老師指示的,而且的確沒什麼事。”話在這裡頓了頓,“只留下很淺的一個白點。”
“……是嗎……”彷彿是受了他的話影響,我也舉起了自己的手掌,放到陽光下。只有通紅的一片。邊緣是陽光射進來的黃色線層。
而即便在這樣的電話裡,也得不時提起“小哲今天……”“誒你想不想知道小哲……”“小哲她……”,得不斷提起。
原本這才是能夠打通電話,我能夠和阿澈通話,從沙發上坐到床上,又跳坐到地上,說起一些雜事,包括他手背上白色淺色斑點,這才是它們能夠實現的原因。
掛了電話朝光又舉起手掌。暖紅色的手掌,在臉上落下微涼的影子。
其實,還是有一點點壓抑。
結局
先預告結局的話,結果沒有誰和誰在一起,好像每次校園裡的情愫都能修成正果,這樣的保證是不存在的。
因為沒有結局,所以能夠一直記得,直到現在。
晚上
暑假結束的晚上在小哲家裡,她媽媽燒了菜熱情地招呼我多吃。後來在她家洗完澡,做完作業後跟小哲坐在陽臺上。她媽媽拿來花露水,等媽媽關上門後離開,一開始故意在她面前說得大聲的功課啊,老師啊的話題,很快結束掉。
我把下巴掛在欄杆上,腳一晃一晃地看樓下。
“誒……”小哲說,“今天跟他看完電影,心情卻有點兒差。”
“什麼?你說誰?”我扭過頭去看她。
“外校的那個啊,怎麼了?”
“……哦,沒什麼。”想起來小哲跟我提過。將下巴重新放到欄杆上,我漫不經心問她,“有什麼心情差的呢?”
而小哲的回答我沒聽進去。
視界裡盯著從底層到最遠的橫巷,可以數到幾十盞路燈。傍晚下過雨後,一整條路都看來猶如溫潤的血管,流著彷彿是橘子香味的橙色血液。